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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09-29 00:00 |
在北京纪念四位世界文化名人大会上 古巴代表尼古拉斯·纪廉的演说
第3版()
专栏：
在北京纪念四位世界文化名人大会上
古巴代表尼古拉斯·纪廉的演说
我代表和中国人民有着传统的联系的古巴人民，同时又代表古巴的全国保卫和平委员会，以无比的热情感谢中国人民与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在何塞·马蒂诞生一百周年之际所给与他的崇高的荣誉。
马蒂的名字不仅在古巴受到敬爱，而且在拉丁美洲其他国家也受到爱戴。他是我国人民反对西班牙统治的武装斗争的灵魂。
这个斗争的历史背景是十九世纪后半期的一个仅占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区。那时这地区仅有三百万居民。
西班牙人在他们的统治开始时，即十六世纪初，就运来了非洲黑人，并使他们成为近四百年来的奴隶制社会的不断的推动力量，而首先起来反抗殖民统治，为自由而斗争的，就是这些不幸的黑人。
每一页血迹斑斑的古巴历史都充满了这种奴隶或自由黑人的伟大事迹——希望为他们自己的和他们所属的群众争取较好的生活的人们的伟大事迹。
他们的努力都没有成功。西班牙政府从第一次国内起义时开始即能倚赖当地的资产阶级的帮助，这些人的财富——主要是蔗糖业——就是以奴隶劳动为基础的。十九世纪初期前法属圣多明各的例子——即先创立海地帝国，后来成立了黑人自己掌握了命运的共和国——使得古巴的剥削阶级多少年来不敢希望有起义的事情，因为他们惧怕邻岛所发生的流血惨剧会重演。
直到一八六八年古巴的剥削阶级企图与宗主国达成协议并成为美洲合众国的一员而失败时，西班牙政府才碰到第一次严重的武装运动，这是在一个殖民地的社会最高阶层很强烈的感觉有自治的需要时而发生的第一个重要起义。
在那一年十月十日反抗西班牙的人们并不是一般的人民大众也不是小资产阶级，而是当地白人中的显贵人物，有着爵位的贵族，或是与朝廷有关系的人，他们都是奴隶和巨大的糖业及牲畜业的所有者，他们是百万富翁、律师、作家，以及有闲阶级。这次起义继续了十年直到胜利的西班牙和被征服了的古巴签订了和约才停止。在这十年中古巴的资产阶级的财产丢掉了，他们的代表人物或是被杀，或是被流放，总而言之他们失掉了在全国的领导地位。
另一方面，那些在武装斗争开始时被奴隶主释放了的非洲奴隶，在战斗中开始了公民的生活，这战斗还不是为了他们的自由而是为了和他们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的国家的独立。这个在火与血中进行的战斗是他们的公民学校，在战斗中他们学习和他们过去的主人一起生活，和他们共患难，他们相信只要古巴自由了他们也就可以得到自由。小资产阶级占据了战败了的上层阶级所放弃了的地位，和他们一起的，是文化与经济力量较小，但在那一革命阶段出现了一些重要的军人和文人的黑人小资产阶级。从一八七八年（十年战争是在一八七八年结束的）到一八九五年整个这一段时期是反对殖民统治的起义重新爆发的时期，这时期对于古巴民族主义的产生，它的最杰出领袖的出现，全国分为革命者与改良主义者，也就是企图和西班牙妥协的人和起来和它作武装斗争的人，是有着决定性的作用的。
一八九五年的、即第二次的战争是何塞·马蒂的战争。一八六八年当贵族们领导我们刚才讲到的运动时，马蒂还只有十五岁，（他是一八五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出世的，距今整整一百年）他属于小资产阶级，他的父亲马里安诺，是西班牙瓦棱萨地方的一个穷人，勉强算是殖民地的一个雇员。他的母亲利昂诺拉·佩雷丝，是加那利群岛的圣克鲁兹德坦尼瑞弗的人，她是一个出身微贱的女人。这样巨大的树枝、伟大的人格就是从这样脆弱的树干上生长出来的。在马蒂十六岁时，由于他对祖国的热爱，他被判劳役，十八岁由于同样的爱国活动，他又被迫离开故土被流放到西班牙。四十二岁正当他生命的创造力最成熟的时期，他牺牲了生命。他是诗人，演讲家，作家，政治家，革命鼓动者等等。今晚让我们用他的时代的眼光同时也用现代的眼光来适当地看何塞·马蒂——尽管由于我的演说很简短而不能作充分的叙述——，因为由于他的死而使他不能完成的那件工作仍然是我们古巴人民的任务。
马蒂号召向西班牙政府进行的是什么样的革命呢？他号召的是人民革命，由中产阶级领导、用小资产阶级的办法、用小资产阶级的政治及经济思想指导的革命。在古巴大资产阶级的以打败西班牙为目的的长期的、流血的无效的活动失败后，人民在十七年后又继续斗争。所留无几的资产阶级在和西班牙妥协后解散了，这妥协是一种寻求“舒服的自由”的在殖民地范围内的自治，——这是十九世纪末叶和革命斗争同时产生的一种现象。另外他们后来又采取了接近并向北美帝国主义屈服的政策，这政策是二十世纪初开始实行的，而且可耻地继续到今天。
马蒂是他的时代的最尖锐的表现，他代表了他的历史时代。这使他在一个公正的观察者的眼中不但不减色而且使他显得更伟大。由于他理想的伟大，他不仅是一个伟大的诗人，而且是一个能把梦想变为事实的行动家。在这个多方面的伟人的信件、演讲稿和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篇章表现了马蒂为了抵抗敌人和解决社会阶层（古巴与西班牙的新冲突的基础）日益复杂时期的革命理想面临的各种问题而进行的斗争。
我们可以看见他，我们可以感觉到他的热情，有时是一个外交家，有时是一个权威的领袖，温和而坚强、有韧性，有时像鹰，有时像鸽子——指导革命分子，调解争执，解决疑难，领导群众。马蒂所领导的人民是一群充满了矛盾的人群，一方面有种族的因素，白种与黑种人还没有团结，黑人还恨着奴隶制，另一方面有着社会因素。胚胎期的无产阶级还不完全了解他们这最英明的领袖的思想，阶级斗争的思想。第一次失败后感到失望的人们的自私心以及他们惧怕新的爆发会损伤他们的利益的心理使革命宣传活动遭到了各种障碍。马蒂克服了一切困难。他起来反对他们，使自己成为一个以使古巴脱离西班牙为己任的阶级的领袖，由于想到这个斗争，由于任务的迫切，马蒂变成了一支无可比拟的精神的力量，因此这也多少掩盖了他作为诗人和作家的才华。
为了要争取人们来支持他的分立主义的思想，他不得不在两条战线上作斗争。一方面是反对那些主张把古巴合并到美利坚合众国去的陈旧思想，另一方面，反对那些宣传古巴在殖民统治范围内的自治并认为这是进步的和适当的解决办法——或者如他们所说“进化”的办法——的人们，他从纽约写道：“只有那些不了解我国的人才想得出这样一个可耻的解决办法。”北美洲的那个漂亮但落后的大厦已经使他初到时的热情冷却下来，起初他曾经把林肯的国家称为自由之邦。他已经认识到对于美国说来古巴不过是一笔“可以花一花的财产。它的唯一的不利就是它的人民，他们是弱小而受鄙视的拉丁族”。
马蒂对那些主张在古巴起义以前在西班牙统治下作一个自治领的人的人们说：“如果他们不在拉丁美洲国家避难——在那里他们说一种语言，一起工作——他们就会被流放、处死，别人要愿意的话，可以到马德里去，去做自由的王公或者做帝王的幸臣。”
还有黑人呢？对黑人的惧怕怎么样呢？我们已说过，古巴的资产阶级就是因为惧怕这些奴隶的子孙才不敢推动反对殖民者的反抗运动的，当马蒂提出他的新的起义的纲领时，西班牙政府和那些反对武装斗争的人们又使用起旧伎俩来恐吓那些要革命的白种人，那时马蒂写道：“一个人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白种人或黑种人”，他的工作是团结一切古巴人民，不论他的肤色，而从根本上去看他。他说“研究事物的根本的才是人”。
由于他的出身，由于没有受过社会主义的教育，因此，要求马蒂有阶级斗争的观念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可能的。可是在他的当时当地的条件下，——那时古巴是个殖民地，没有已经形成的、觉悟的工人阶级——他的确是一个激烈的革命者，他提出的解决问题的办法表现了他深刻的智慧和政治认识：在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社会里分配土地，在一个还没有消灭奴隶制度的社会里讲种族平等；以人民的统治代替传统的贵族统治；在帝国主义的影子还刚刚在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就揭露它的面目；驱逐在国内横行的三十万西班牙人；当所有古巴的统治阶级都充满了悲观情绪时，他提出武装革命和解放古巴的主张。
马蒂是在他为之指出了道路的革命遭遇困难时死去的，但是即便他活着，看到这个和美洲其他地方一样血腥的武装斗争的结束，他在他的政治理想实现之前也不会休息的。因此他的形象永远在我们，在跟随着他的足迹的古巴人民的中间——这个伟大的人物以他光辉的思想不但照亮了他所诞生的国家，而且照亮了这国家所属的整个大陆。
让我们就马蒂指出的并试图加以解决的问题看一看古巴现在的情况吧：土地还没有分配，还在一小撮本国地主和美国糖业老板的手中。
古巴的黑人就因为皮肤黑，而不准做许多种工作。在所谓“白人”的社会中，黑人是不许进去的，在黑人的社会中，白人也不许进去，虽然古巴的宪法是禁止任何种族歧视的，但并没有任何法律规定，违反这一原则的应受惩罚。
人民并没有当权，他们一直被传统的政客们欺骗着，他们的选举意志被歪曲，他们被军事叛变和独裁者欺骗着——如今天巴蒂斯塔的独裁一样，这一切都是违反马蒂的精神的。
北美帝国主义的力量多方面伸入古巴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每一个要建立民族工业的企图都被它所扼杀；它垄断着甘蔗的种植并控制着它的市场；它使资产阶级的政治家们成为美国资本主义的腐败的工具；它挑拨对黑人的歧视，禁止他们在这个国家开设的工业中工作，它看不起任何颜色的本地人。
虽然有着外表上的各种象征：国歌，国徽，国旗，以及国家政权的分工，但古巴的独立实际上并不存在。这是因为在西班牙殖民统治消失后，美国帝国主义又取而代之了。
事实上马蒂的革命在一八九八年当美国军队干涉西古战事时就完了。结束这次战火的巴黎和约，是由马德里和华盛顿而不是哈瓦那的代表来签字的。战事停止后，沙弗特将军的美国军队拒绝承认在马斯奥将军死后担负着大部战事的卡利克斯托·加西亚将军的英勇的古巴军队。而他们那时称之为“自由与独立”的共和国却必须等待四年后（一九○二）才产生，这期间古巴是由外国军事领袖组成的独裁政府执政，他们在公布宪法后才离开古巴，但宪法的普拉特附件（现已废除）给了巨大的邻邦以军事干涉一个小国的可怕的权利，这权利他们已利用了两次。
马蒂的理想在今天的古巴和美国仍继续着。他的斗争，一八九五年的斗争在一九五三年等待着人们继续下去，这斗争是被一个与斗争利益无关的强权国突然打断的。马蒂在半世纪前即看到的危险就是今天勒着我们头颈的暴力。我们看看哥伦布的地图，举目所瞩尽是套在华盛顿所驱驶的战车上的国家。难道马蒂没有预见到这一点吗？他差不多是看见这个具体的现实，虽然有些不相信的人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一八八九年十二月国际大会在华盛顿举行时，马蒂曾向我们提出警告说，这邀请意味着不平等的经济交换。他谈到美国的独立说：“这样一个强大的、充满了卖不出去的商品的美国，决心要在美洲扩张势力的美国，现在邀请美洲比较弱的国家来和他结成一个反对欧洲各国的联盟，并断绝和世界其他各国一切贸易关系。而这些美洲国家原来是和欧洲各国进行着自由、有利的贸易的。——没有比这件事更引起我的忿怒，更使我感到需要警惕，更需要仔细研究了。西班牙美洲已经知道如何在西班牙的暴虐统治下拯救自己，而现在用聪明的眼光看看美国这个邀请的远因和近因，就一定得说：已经该是西班牙美洲宣布她第二次独立的时候了。”在同一篇东西的前面部分，他以最大的强调，概括了他的思想：他说：“现在还来得及、而且不必冒什么危险去作出一致的、坚决的回答，只有这样的回答才能使西班牙美洲的人民得到解放，免于在她发展的时期中受到无望的忧虑和混乱。不然，在一个强大的邻人的霸道政策之下，他们就只好永远处于这种境地，这个强邻只是阻挠了他们的发展，例如在巴拿马；或者掠夺了他们的领土，例如在墨西哥、尼加拉瓜、多米尼加、海地和古巴；或者用威胁手段使他们与其他国家割断关系，例如在哥伦比亚；或者如他现在所做的，强迫他们买他卖不出去的东西，或者阴谋统治他们……”就在这个问题上，马蒂又说了一些话，就像是在今天说的一样，他说：“我们在青春时期，作为美国的同盟而加入它对世界其他各国所发动的战争究竟有什么意思呢？我们是否一定要在拉丁美洲的土地上进行美国和欧洲的战争，好让他们给我们看看殖民制度是什么样的呢？”
马蒂在参加革命战争的前一年——一八九四年一月，在古巴和西班牙又一次破裂的前夕，号召古巴人民起来反抗美国即将进行的侵入，以下是他在纽约出版的“祖国日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的几句话：“任何人都不会尊敬那些不配受尊敬的人；当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民族当中，他们传统地轻视我们，仇恨我们，在报纸上取笑我们，甚至他们最好的历史书、他们最好的人都轻视我们，把我们看作软弱无能的、一根羽毛就可以打倒的人民；当我们在这样一个国家生活着，而且必须生活下去，这国家由于它的传统和文学的本身，由于它曾经很轻易地抢了墨西哥的一大块土地，由于种族歧视的思想，由于它的与利润和征服一同增长的傲慢贪婪的作风，这国家是绝对专横的，它每时每刻只要有机会、有借口就迫切需要往上升，为的使那些不能退避他们的道路的人们尊敬它、注意它，它利用的是我们共和国成立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表现我们的本来面目。他们妒嫉他们自己的自由，而我们如果不妒嫉我们自己的自由的话，他们就看不起我们，他们认为我们是低能的；一定要使他们看到我们永远是有预备而且生气蓬勃的。这些人周游世界，到处用指头探一探外国人的肉，看他们是软下去的还是反抗。我们必须有硬的肉，必须反抗这些到处乱探的外国人的指头，我们必须用他们的语言来和他们讲话，因为他们是不懂我们的说话方式的……”
一八九五年五月十八日，在他浑身布满了西班牙子弹的伤痕而死去前的二十四小时，马蒂给曼努埃尔·梅卡多写了那封有名的信：“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有为了我的祖国、为了我应尽的义务而死去的危险——因为我知道我的义务是什么，而且愿意履行这个义务——那就是：及时制止美国在古巴获得了独立之后，越过安的列斯来竭力在拉丁美洲的土地上扩张，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事，我将要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在这位伟大的人物诞辰的一百周年的今天，我们在古巴、在美洲又看到了什么呢？在古巴：是军事独裁、像胡安·马里纳利奥、布拉斯·罗加、豪金·奥多基和拉萨罗·培尼亚这些人都被捕入狱或受到迫害——恰好否定了马蒂希望我国人民所得到的一切。在美国是帝国主义的寡头统治，一次新的战争的威胁——这又恰好是肯定了马蒂为我们大陆上其他人民着想而担心的事。
因此马蒂在我国有着革命的持久性，这就是他无可比拟的地方，要不去做他未完成的事是不可能的。像中国在革命前一样，我们必须把美国佬赶出我们的国家，把土地交给农民；使古巴成为一个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路的国家。
如果马蒂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庆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因为它代表着你们人民的胜利，而中国人民的榜样也鼓舞了、加强了古巴人民的斗争，因为这证明了帝国主义是可以打败的。
在今夜结束讲话以前，请容许我提起一首充满了智慧的诗，那是你们伟大的郭沫若在去年和亚马多和我谈到我们的国家巴西和古巴的一次会议闭幕时作的，当时郭沫若说：拉丁美洲的现在就是中国的过去，中国的现在也就是拉丁美洲的将来。这是伟大而美丽的真理。马蒂的精神不死，他还在以他的作品为了使郭沫若所说的这个将来成为我们的现实而战斗着，我们确信这一定会实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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