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岛思旅

第6版(国际)
专栏：出访归来

　　广岛思旅
本报记者马世琨于青
广岛，是我们此次日本之行最想访问和感触较多的城市之一。
从北京动身前，我们书面向主人提出问题，其中之一是：明年是二战结束５０周年，对此广岛在想什么和打算做什么？实际上，这正是我们希望去广岛采访的主要目的。
广岛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遭受原子弹的轰击，又以顽强的精神在短时间内从废墟上崛起的城市。在这里，生与死，破坏与创造，毁灭与新生，在历史的瞬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目前，日本全国上下正就５０年前的那场战争进行阶段性的反思、评价和总结。据说，各界人士已纷纷提出看法和对案，有的还送上首相的办公桌。对这个问题，从作为战争与和平缩影的广岛，能在多大程度上把摸日本的脉搏？
一抵达广岛，主人便安排我们去参观和平纪念资料馆。馆长原田浩先生说，资料馆分东西两部分。西馆是１９５５年为纪念广岛遭受原子弹轰炸１０周年而建立的，平均每年接待１４０万参观者。走进馆内，每人发给一个录音机，听着那语调悲怆的中文解说词，看着那些遗物、照片、模型和资料影片，那场已为世人耳闻能详的历史大悲剧呈现眼前：１９４５年８月６日８时１５分，一颗原子弹在广岛市上空爆炸，顷刻间，广岛市区成了一堆瓦砾，约１４万人当场死亡。到去年８月６日，直接和间接死于那场原子弹轰炸的人数已达１８．１万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东馆，今年６月１日才正式对外开放。据介绍，增建东馆，意在从“被害与加害”两个方面来审视那场战争，即日本不仅是战争的受害者，更是加害者，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给亚洲人民带来空前深重的灾难。展览以大量史料揭示：长期以来广岛是日本军事工业的基地，是日本发动甲午战争和二次世界大战的桥头堡，有“军都广岛”之称；日本侵略亚洲国家，从中国、朝鲜等国抓来大批劳工，他们受尽煎熬，不少人成了广岛被轰炸的牺牲品。应该说，东馆突出“受害与加害”这一主题，是广岛人对５０年前的那场战争认识上的深化和飞跃，无疑会得到亚洲国家和人民的赞许与掌声。
“广岛人的这种认识代表整个日本的观点吗？”原田馆长明确回答：“它表达的是广岛市民怎样看待历史，而不是国家的立场。”说话时，他神情严肃，语调坚决，看得出，他为上述情况而不无遗憾。
深受战争之害的广岛人酷爱和平。在广岛以和平命名和作为标志的场所、景物到处可见。该市的中心广场叫作和平广场；广场上的长明灯名曰和平之火；战争资料博物馆称为和平纪念馆。广岛人正以极大的热情迎接以和平友谊为主题的第１２届亚运会，亚运会的吉祥物是一对可爱的和平鸽，雄的叫“泼泼”，雌的叫“库库”。
作为一个从废墟上重建的城市，广岛街道宽阔整齐，建筑新颖悦目，花草树木繁茂，生活环境舒适。如今，广岛已跻身于日本１０大城市之列，具有雄厚的经济科技实力。这里设有著名马自达汽车公司的总部，许多高科技项目正在兴建，它甚至已成为仅次于东京的日本第二大旅游城市。在广岛，人们会深切感到，战争招致毁灭，和平带来发展。岂止是广岛，整个日本又何偿不是如此？若以１９４５年日本战败为限，前５０年，日本穷兵黩武，到处抢掠，国民经济发展缓慢，人民生活水平低下。战后的５０年，日本主要得益于和平的环境，经济曾长期高速增长，已赢得不少桂冠：经济大国，金融大国，债权大国……在东京，一位朋友对我们说：日本的前途是吸取历史教训，走和平发展的道路。
在从和平纪念馆到第１２届亚运会会场途中，当地陪同告诉我们，美国所以选中广岛作为投原子弹目标一是因为广岛地处盆地底部，地势平坦，有利于原子弹充分发挥威力；广岛军工企业和军事设施多，有打击的价值；二是杜鲁门政府花巨款秘密研制原子弹，不让它露露脸没法向国内纳税人交代……
这些对当时美国心态的分析或许有道理，但我们想，假如日本不同德、意法西斯结盟发动给人类带来空前浩劫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假如日本哪怕是个中立国，会平白无故地遭到轰炸乃至原子弹的打击吗？当然，历史容不得“假如”，但历史的错误却可以避免重犯，如果能正确对待历史，认真总结教训的话。然而，在这方面，日本可远远比不上它昔日的盟友德国。二战后的德国历届政府都毫不含乎地承认纳粹德国对欧洲和全世界人民犯下滔天大罪，对纳粹战犯始终穷追不舍，哪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最近德国甚至通过法律，把否认纳粹屠杀犹太人的言论、涂写纳粹标志和行纳粹礼视为犯罪行为。日本又如何？在对待历史问题上，日本迄今给世人的感觉是缺乏勇气。例如，明明野蛮侵略了亚洲国家，一些人却长期死不认帐；无视亚洲国家的感情，几乎年年都有内阁成员参拜供有战犯牌位的靖国神社；由于在“受害和加害”问题上只强调“受害”，不愿讲“加害”，以至于受其影响，直到去年还有７０％的日本中学生认为日本纯属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受害者。就在不久前，一位日本前内阁大臣还大放“南京大屠杀是捏造的”、日本发动战争是“为了解放亚洲国家”之类的厥词。当然，这种人在日本仅是极少数，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战争阴魂的回光反照。但在战争已结束快５０年的今天还出现这种怪现象，令人深思。
广岛之行给人以启迪，令人难忘。但愿日本在就战争与和平问题进行反思时，广岛能成为一面镜子。（附图片）
广岛慰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