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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世胜 1995-05-01 00:00

悠悠陕北故土情

第4版(副刊)
专栏:

  悠悠陕北故土情
苏世胜
悔愧地说,在村里的同龄人中,我是第一个离开故土的。那是60年代末,村里的小学只设四年级班,考上五年级就得到镇子里上。镇子离村有30多里路,我是和邻村的几个同学背着铺盖卷一起去的。
镇上的学校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阔气。几排旧瓦房,左右排列着,左边是教室,右边是宿舍。没有顶棚的教室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横卧的大梁,竖搁的灌椽,悬着的泥巴。宿舍和教室的构筑一样,只是多了一张6米长的大炕。临冬越春,无论烧多大的火,房中清冷阴森。睡炕头的同学被烫烂毛毡被褥,睡炕尾的一夜都感受不到暖意。每年开学的前几天就有同学提前送铺盖,抢占炕头。灶上每天只供两餐,早晚间隔时间长。从小就习惯了一天填三次肚皮的我,早上吃罢等不到晚上,晚上又盼第二天早上,嫩弱的身子常被饥饿折磨着。那时我才十三四岁,常有一种失去母爱、想念家宅的孤愁,甚至幻想着,若我的家也住在镇上,上学不离家门该有多好。
那时心里涌动的情思并不是出于对故土的眷恋,而是幼稚的心灵需要得到一种爱抚。打那以后我就成了离开故土的旅人,浪迹世途的心经过几度拚搏,才在城市的缝隙里找到了生活的土壤。
当我的左手向城市招唤,右手向故土挥别时,当我的双脚从乡间的小路走出,每敲击一下城市的马路时,当我的遍纳鞋踏平了农家的窑院,又搓皱了宾馆的红地毯时,我的脉管里搏动的是劳动者的血液。大漠的孤烟,高山上的耕牛,那是生命的景象,人类无法灭绝的根。
尽管城市生活多情温柔,但我是故土的一位使者,每当疲惫困惑时,我还是喜欢回到故土,这是我进行精神疗养的一幢别墅。在这里我可以尽情地追寻童年的梦,亲热重病缠身、终日耕耘着土地的父母。
十年前的那盏油灯照着十年后的父母和我。父母用长满老茧的手,还像我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脸颊说,城里的水土不养人,这孩子又瘦了许多。听着父母用心汁发出的笨言拙语,我的泪水敲打着用芦苇编织的炕席。经历了半生的沧桑,在城市的风风雨雨中,我又重温了母爱父情的温暖。
十年里我始终没有能忘怀故土。父母乡亲们经过一生的拚搏,送走了苦难的岁月,但山路依旧,儿时的伙伴大都离家出走,寻找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去了。
这些天村子里落了一场北国罕见的大雪,除了窑沿是乌黑的,整个山野一片银白洁静。装着故乡的思情,怀着往昔的岁月,我携着十岁的儿子去山梁上踏雪,儿子揪着我的衣角,惊叹苍茫的山野,闪光的积雪。沿山梁而上,那无数的雪堆下面就是我家的祖坟。我静默在那里,儿子又在问我,这又是谁的坟墓?这回我告诉他,这就是你的祖先;就是你爷爷的爷爷的老老爷爷。儿子走上坟顶,面对着我。儿时的那轮冬阳,还挂在西天的薄暮下,清辉洒在坟顶的西侧,折射着我和儿子的脸颊。我突有一种中年老暮、人生如逝的感觉。幸而,眼前的老树上还有几根枝干和青条在寒风中坚挺着,像在期盼着一个更好的来春。哦,穷山瘠土尚且不甘凄枯,刚交“不惑”之年的我又岂能有此迟暮之情?再看那雪,便充满了振奋之色,洁白中反显得那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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