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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菁 1996-02-29 00:00

“在嚣楼”闲话——近访王朝闻先生

第11版(美术)
专栏:

  “在嚣楼”闲话
——近访王朝闻先生
冬菁
当城市还在酣睡时,京东红庙北里6号楼的一扇窗户已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一位八旬老人正裹着睡衣,坐在堆满文稿的书桌前,借着台式放大镜埋首梳理着千丝万缕的生活现象,从中抽出美的经纶,再交织到一页页的稿纸上……
这位老人就是我国著名雕塑家、文艺理论家、美学家王朝闻先生。他一天的工作就从此刻开始。“他这种工作习惯已经有几十年了”。暮冬的一天下午,我们去看望王老时,他的老伴告诉我们,“建国初,他在中央美术学院任副教务长,行政事务多,又兼教授‘雕塑创作’等课,还常到外面开会,白天几乎没有时间写东西,全靠夜里泡上一杯浓茶边思考边写作。”这时,戴好助听器的王老接过话说:“我的第一本被毛主席评价为‘还有点马列哩’的《新艺术创作论》一书,就是那时用10个月的夜晚写成的。徐悲鸿先生劝我少熬夜,否则‘灯捻会燃尽的’。周扬同志曾跟我开玩笑,你的名字不吉利呀,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也戏说,马克思主义还不是那么容易闻道的,那我就要常生不老了。后来我将孔子的‘夕死可矣’换了两个字,给自己起了个别名‘夕不甘死’,并请老友曹辛之制印,(见图)我在给许多朋友的书上都盖这个名章。”说完,老人笑出了声。
这位在文艺诸多领域辛勤笔耕了近半个世纪的学者,已著述等身,该颐养天年了,但他无时不在关注当今社会和文艺界的变化,没有片刻停止他哲人般睿智的思考。“我对所看到的一切都感兴趣”,王老操着一口纯正的四川话说道,“因为生活中无处不发现美与丑,对美的发现与感动远比从书本里得到的多。”他随便拈出生活中的见闻讲给我们听:“一天在楼下散步,遇到三个小孩,他们跟我告别时,一个说‘再见’,另一个喊‘拜拜’,还有一个把小手放在嘴上来了个飞吻。哈哈!这三个动作联系起来不就很有意思吗?从中可看到外来文化对孩子们的影响,也使我感到无所用心却有所发现的喜悦。”
习惯于跳跃思维的王老忽然指着多宝格上两尊雕像说:“它们都是供养人,一个是北魏的泥塑,另一个是北宋的石雕,其共性是都很有神气,天真善良,但反复比较就会发现北魏的供养人更古朴浑厚。”随即他话题一转:“千变万化的生活也是这样,有联系也有差异,看上去差不多的事物只有在对比中才能发现个性。”我们在多宝格里还欣赏到王老搜集的海螺、戏剧脸谱、木化石、大娃娃脸……想象着老人在它们身上会赋予多少奇思妙想啊。“这两年我还玩儿石头,”王老又俏皮地端出几块石头,一边抚弄一边讲:“这块宁夏沙漠的石头与长江的卵石形态相似,但从审美角度看却有不同。再看那块黄山石,其造型似一个人做沉思状。这些天然的石头,不管它们像什么,都不是人自由创作出来的,但从人对它们在感受上的认识来说,这种外在形式不也可以由人再创造吗?这就是自然的人化或人化的自然,也如生活中有艺术,艺术中有生活……”倾听着王老意识流式的侃侃而谈,感到这位老人就像一本读不尽的大书,一本走进艺术世界的启示录。
不觉中,冬日的暖阳已移出室内,我们忽然想到此次来访的初衷。“你们问我的斋名‘在嚣楼’来历,那是对50年代住筒子楼和文革中身无定所的戏称。”是出于对那段岁月的怀念与反思?还是因为什么?王老在我们的采访本上题字后落款仍是“在嚣楼”。至于“姑妄言之”、“门外说艺”、“信口开河”、“壮夫不为”等闲章,他说它们反映了自己对人生和艺术的态度。我们从这些不无幽默感的印文中也不难看到王老为人从艺的谦逊品格。
当告别“在嚣楼”时,已是天色微曛。我们似看到那盏昏黄的灯透过寒窗正与一钩明月遥映。(栏头题字:赖少其)(附图片)
姑妄言之 信口开河夕不甘死 门外说艺王朝闻 壮夫不为(齐白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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