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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凯明 1997-04-24 00:00

节马嘶归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节马嘶归
高凯明
每每踏上虎门这块英雄的土地,耳畔总会有一种神奇的声音传来,“哒哒哒……”
它像一个影子,徘徊你左右,挥也挥不去;它似一个精灵,立于天地间,使你不得不仰起头去寻找它。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它包孕着一个近似于神话的真实。
1990年6月23日下午3时许,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同志踏上了这块土地。虎门鸦片战争博物馆陈列大厅,江泽民同志在一个大展柜前停了下来。展柜里,一块黑色的云石,静静地躺在一块褐黄色的亚麻布上。它就是著名的、有着130多年历史的“节马碑”。
江泽民同志仔细阅读着节马碑文,不时称赞节马很了不起。他叮嘱博物馆的同志,一定要把节马的资料寄给他。之后,他为博物馆挥笔写下了林则徐的两句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节马是一个与那个百年耻辱联系在一起的故事。在香港回归祖国的前夕,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前来瞻仰节马碑。
节马碑是当年由虎门调署水师提标中军参将郑耀祥和调署水师提标右营游击赖建猷于清同治元年十一月负责修建的。这是一块长152厘米、宽40厘米、厚3至4厘米的黑色云石。它是在节马死后21年,由番禺庠士陈子坡撰稿,顺德进士赖子猷、吴仲山书绘而成的。石碑虽已经历了一个多世纪风雨的剥蚀,但今天看来依然质地如故。石碑的颜色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幻着,宛如一块已经暗烧了一百多年的炭火,仿佛只要经风一吹,它就可以于顷刻之间燃起那通天大火。
碑由《节马图》和《节马行》两部分组成。《节马图》绘的是一匹昂首举蹄、侧目疾视、肋骨突起的战马。它的名字曰黄骝。
然而,它凸现在我视觉中的却是一匹毛色鲜活,生机勃勃的战马。从马的身影里,我还仿佛看到了那位有血有肉、威风八面的七尺男儿。他,就是马的主人——清代三江副协将陈连升。
道光二十年十二月十五(1841年1月7日),坚决按林则徐布置扼守虎门沙角炮台的63岁的陈连升老将和自己年轻的儿子双双阵亡。英军从数百名官兵尸体中找到了陈连升的遗体,他们恶狠狠地说:“就是他,用我们大英帝国士兵的血染红了珠江。我们要将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割下来!”
就在强盗用刺刀乱刺陈连升尸体的时候,黄骝马流泪了。它真想冲过去给敌人致命一蹄,但怎奈自己已被敌人死死抓住。《节马行》便是这匹黄骝马的碑记,以七言诗写成的颂文。碑记序言记述的是沙角炮台失守之后,黄骝马被掳于已被英军占领的香港后的故事:
“节马者,都督陈公连升之马也。庚子冬,沙角隐公父子死之,马为逆夷所获至香港。群夷饲之,不食,近则蹄击,跨则堕摇。逆怒,刀斫不从。放置香港山中,草亦不食,日向沙滩北面悲鸣。华人怜而饲之,则食,然必以手捧之;若置地,即昂首而去,以其地为夷有也。每华人围视,指为陈公马,即泪涔涔下;或呼能带归,亟摇尾随之。然逆终不肯放还,以致忍饿骨立,犹守节不变。道光壬寅四月,马卒香港。”
看到这里,我眼眶湿润了。周围很多人都像我一样,在为这匹马流泪。
有一种说法:黄骝马因“不事二主”死后埋在香港。在马的坟墓上,不久便长出了一种植物:复叶如羽,开白花,花序如伞,果实呈椭圆形。整株植物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这种植物名当归。自当归开花后,便有一只黑灰色的小鸟落在植物上日夜不停地啼叫,小鸟尾巴上有白色的斑点,腹部有黑色的横纹,小鸟名杜鹃,又名子规。
植物唤“当归”,杜鹃常啼归。都在呼唤节马亡灵之回归。
这自然是一种传奇,它包含着的意义已超出了故事本身。“马为天池之龙种”,“龙马精神”。从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来说,龙马是一体的。中国这一东方巨龙所具有的气节,正是黄骝马所表现的气节。
就在采访结束的时候,我又从《英夷入粤纪略》中发现了这样一则记载:“节马死后次年,投降派代表耆英在虎门宴请一英国官员,送给这位官员一匹马,但英国官员骑到途中,该马突然翻滚,将其摔到泥田里,使其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虎门归来,坐下来构思文章,心却难以平静。脑子里马来马去,大有万马奔腾之势。好不容易静了下来,脑子里留下的却再不是马,而是人,是人应该怎样活着!
由此本人大悟:古说马者,道人也。
(作者单位:广东省纪委《东风》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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