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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 1997-06-30 00:00

走过香港

第12版(副刊)
专栏:

  走过香港
素素
在香港住过三天。其实不能叫住,而应该叫走,因为直到今天,想起香港就脚疼。那三天没有夜晚,梦中也是睁着眼睛在走。香港太遥远,太陌生,也太亲切。香港在心里保存得太久,酿制得太稠,怎么走也稀释不开。来香港之前,现找王安忆《香港的情与爱》来读,听她说,香港是每个晚上都在举行约会和定婚礼的那种,是快乐里的不快乐的那种,是大邂逅大艳情大缘分大幻灭那种。无数的那种,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泛滥着爱却也少爱的那种。这多少影响了我对香港的好感。然而走过香港,我便发现我的偏颇。香港绝不止情与爱一种,它是全方位的,汇合一切又包容一切,无边无际。
香港是立体的那种。那次其实是从新加坡回来经过香港。空中看香港,香港真小,楼房像插葱似的,我真担心那飞机降不下来。降下来才知道,启德机场每三分钟就有一次起或降。降下来也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出国的人,出去回来都要在香港落脚。小香港是由空桥海桥陆桥编织起来的一张巨网,任你来去自由,但你必须与它纠缠。它在地图上简直就没有位置,但人们都在心里给它留着一个位置。
香港是旋转的那种。我看见,再气粗的男人,走到香港也变得像女人,当牛做马地购物,大包小卷地背回家。我这种女人到了香港则是进了陷阱。有铜锣湾,有海港城,还有专门的女人街。那买东西的地方有螺旋式上升的大厦,有一步一廊的精品屋,常常是走了半天还没转出多远。那所有的地方都让我觉得熟悉,但又绝对没来过。整个香港仿佛就是这世上最大的一间百货商场,永远也逛不完。
香港是敞开的那种。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各种信仰各种风情,都在这里走自己的脚步。那天中午,香港作家陶然先生请我去吃印尼菜。坐在富丽华二十二楼旋转餐厅,向外看可观港岛全景,转回身则可品世界风味。原本是这样袖珍的城市,却以另一种方式给你广阔。
香港是高速的那种。从早到晚,我认真谛听过它的车轮。早:住在九龙的悦来大酒店,去吃对面的潮州春早茶。几乎所有的人胸前都是一摞报纸,报纸的多版化,报纸的繁体字,累坏了那些戴眼镜的白领蓝领。好像吃茶是为了看报,看报是为了今天跑得更快。陶然先生早茶时不出家门,他说他在餐桌上边吃茶边为报纸写专栏文章,栏名叫“单声道”,每早五百字,写完用传真机发到报社,然后去他的出版社当副总编辑。他给好几家报纸开专栏,香港的作家都是这样,吃着写作,站着写作,走着也写作。午:去时代广场。有人突然指着楼梯外的一堆人说,看,歌星王菲在签名售带子。的确是王菲,墨镜拢在脑门上,满脸大汗。在香港,再有名的人,再有钱的人,也要像一无所有者那样催着自己做事。晚:在维多利亚海湾的游艇上,感觉眼前灯光一闪,几分钟后,有位先生拿来我那已被镶嵌好的照片。可以不要,但它太精致。付他二十五港元并且谢谢。这就是弹丸的香港,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尽全力奔跑,而使它显得无比深远。它让你感觉,真正的现代化城市,不是用平方公里可以丈量的,而是以空间在人的心里,在城市的节奏、城市的精神里。
对我,香港既不是祖居的所在,也不是度假的所在。然而香港是一定要去、一定要经过的地方。香港有着华夏沉沉的地脉。但去香港一定要穿旅游鞋,因为它让你不停地走,它有的是地方让你走,它让你走到世界的深处。我发现,住在香港的人也大都穿旅游鞋,他们在自己的家门口也要不停地走,总是不停地走,走出香港的速度、香港的旋律,走出香港辉煌的今天与明天!
(作者单位:大连日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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