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蓓蓓 |
1998-09-30 00:00 |
感受草原——北京知青重返内蒙古锡林郭勒第二故乡随访之二
第9版(社会周刊)
专栏：
感受草原
——北京知青重返内蒙古锡林郭勒第二故乡随访之二
本报记者 赵蓓蓓
内蒙古锡林浩特市距京600多公里，经过12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我们的车队于上午8点多到达距锡林浩特14公里处的豁子梁垭口。这里是锡林郭勒盟领导同志迎送宾客的地方，也是进锡盟公署所在地锡林浩特市的必经之路，“祝福草原”活动即将在此举行。载着知青及其子女的车辆陆续向这里聚集，不少人带着疲惫与兴奋，拎着大包小包从长途公共汽车上走下。
结伴而来的罗桂宜、陈倩澜、魏年当年是北京女十中的同班同学，一起赴锡盟插队，魏年清楚地记得到草原的那一天——1968年8月7日，她说这是让她铭刻在心的日子。罗桂宜插队时才17岁，这次同来的女儿已年方18。王莉莉来草原时也是17岁，迁户口时，家里不同意，她就请学校的军代表去家里做工作，这样才来到塞北草原，一干就是11年。开始在队里放羊，学配种，1973年考入呼和浩特市牧医学校，后分配到呼市畜牧研究所工作4年。对当初的选择，王莉莉表示一点儿也不后悔，可她很真诚地说“一生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回北京”时，令我有些吃惊。她说，本来我的事业应在这儿！干的是牧业，学的是兽医，后来研究的也是畜牧业。回京后在工厂搞设计，用非所长，一辈子不会有太大作为，所以后悔回北京。
在前来参加活动的人群中，记者见到一对知青夫妇——现国家税务总局流转税管理司副司长陆炜和中科院自动化研究所的王东琳博士。王东琳说：“那时我们怀着一颗红心，建设边疆，保卫边疆，把全部精力都奉献给这片土地，也接受了这片土地的养育，接受了在这块土地上辛勤劳作的人民的培养。到锡盟就等于到了我们的家。”
是啊，回家了。数百名知青携儿带女、呼朋唤友地来到这块曾洒下他们汗水泪水的土地，带着思念，带着回忆，带着梦幻，带着憧憬，也带着4000多曾战斗于斯、成长于斯以及长眠于斯的北京知青对锡林郭勒草原深深的眷恋与祝福。有那块运自北京的、像牛一般安卧在路旁的刻有“第二故乡”鲜红字样的汉白玉石碑为证，有山顶上垒起的祭神祈福的知青敖包为证，有山坡上知青们亲手用石块拼成的“祝福草原”的大字为证，有锡盟图书馆那来自成百上千北京知青家里的两万余册图书为证……
回家了，这些早已不再年轻的人们，带着风华正茂的儿女，来寻访自己青春的足迹，寻找曾经失落的梦境，寻味草原亲切的模样，寻觅当年熟悉的身影。许多人百感交集，思绪万千。面对记者的提问，有的未曾开口泪已成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有的讲起当年不慎使100只羊被狼咬死，羞愧难当，不想半年之内没有牧民提及此事的动人故事；有的回忆起当年带着户口本私自结伴来草原，在盟知青办死磨硬泡1个多月才被接收的可笑情景；有的说起从骆驼上掉下来差点摔死、被大雪掩埋两天才被挖出的惊险经历……
谈到这种扯不断的“情结”，与我同行的北京人民广播电台记者、也曾在锡盟插队的张娜依说：“有些人不理解，说你们干吗失了魂儿似地一趟又一趟地往草原跑？我也曾想，草原究竟给了知青什么，这样令其魂牵梦萦？很多知青说，‘草原教会了我做人。’确实如此。知青下乡时都是16至20岁的孩子，一下子从熟悉的城市来到了偏远陌生的环境，首先面临的就是生存问题，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我们的一切生存本领都是牧民教的。牧民对知青的熏陶是潜移默化的，它融入所有生活，从不用语言。如勇敢精神（与暴风雪、狼及困难斗争）、豁达的心境、与自然和谐相处；如对生命的热爱、对国家财产的爱护，从接羔中即可体现出来。在草原，我们看到了许多过去没见过的东西，对我们的心灵产生了震撼。很多知青不厌其烦、三番五次地带孩子来草原，一是想把草原对自己的震撼带给孩子，二是想促进蒙汉两个民族的融合，让这种感情交流延续下去，三是想让他们了解草原，接触大自然。”
在纪念石碑的揭幕仪式上，知青付殿英的女儿、20岁的南京大学新闻系96级学生孙文晔说：“我的母亲是30年前来尔东乌拉牧区的。过去我也看过一些写草原知青的书，当时给我的感觉，草原除了苦就是苦。可昨天我和几十个知青一道来草原，他们谈起草原就像孩子一样，身上都是乐观、向上的精神，深深感染了我。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过去再苦的生活都已过去，但草原的精神已深深地融入他们每个人的血液中。我感到很骄傲，因为我母亲在草原度过了她的青春，这片土地是她们生活过、战斗过、爱过的地方。今天立这个石碑，我想不仅是为了过去的纪念，更多的是为了将来的延续；不光为了纪念她们在这儿度过的青春，更是为了要我们也爱上这片土地，让年轻的一代在这片土地上学到那种坚忍的精神。”
题图：1998年，曾在阿巴嘎旗插队的北京知青捐赠人民币80万元，在锡盟交通处的全力支援下，建起一座“连心桥”，使牧民多年的梦想成真。 周继贤 摄（附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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