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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 1998-11-26 00:00

记少奇同志的一次谈话

第5版(专页)
专栏:纪念刘少奇同志诞辰一百周年

  记少奇同志的一次谈话
  叶飞
  作为党和国家卓越的领导人之一,刘少奇同志的丰功伟绩已经载入史册。在纪念刘少奇同志诞辰100周年之际,回想起他在新四军工作时与我的一次难忘的谈话,更加缅怀他的领袖风范和雄才大略。
  1939年底,少奇同志到达皖东,代表中央主持华中地区的工作。这时抗日战争已经进入相持阶段,国民党内投降势力抬头,制定了一整套“溶共、防共、限共”的政策,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
  少奇同志到达皖东不久后,国民党顽固派开始向驻在津浦铁路两侧的我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所属部队发起进攻,1940年3月21日,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调集10个团兵力,向我五支队后方机关所在地半塔集发动大规模围攻。这时,我已率部渡过长江进驻江都大桥地区,突接陈毅同志急电命我驰援,我即率新四军挺进纵队两个团于28日赶到半塔集,经激烈战斗一鼓作气打开缺口。张云逸、罗炳辉同志也率五支队和苏皖支队由路西增援,我东西两路夹击,一举将韩德勤部击溃,半塔集得以解围。
  战斗结束后,江北指挥部政治部主任邓子恢带我去见少奇同志。刘少奇同志当时化名胡服,是中央代表、中原局书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少奇同志,我随邓子恢同志进了少奇同志住的房间,他与我们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少奇同志谈话有个特点,开门见山,观点鲜明,没有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话,这样便能够使对方很快领会他谈话的主旨所在。
  少奇同志的这次谈话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他主要谈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当时东南局主要负责人的错误,一个是关于解决苏北问题的方针:把新四军和八路军打成一片,建立华中抗日根据地。
  少奇同志明确指出:当时东南局的主要负责人项英同志不执行党中央的指示,对国民党顽固派一味退让妥协,不敢斗争,遵循的口号是:“一切经过统一战线,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他一味强调新四军力量小、强调华中特殊、江南地区不利于开展游击战争,所以,他不敢到敌后去放手发展抗日武装力量,只在国民党划定的范围内活动。少奇同志指出:项英同志坚持错误,抵抗中央的正确路线,已经给新四军带来很大危险,因为根据地不巩固,新四军军部就在顽固派的眼皮底下,没有回旋余地,不晓得哪一天就会被搞掉。中央要新四军军部率主力向北发展,到江北去,而他们找种种理由,就是不行动。说到这里,少奇同志拿出一些党中央与东南局来往的电报给我看。
  当时,我只知道项英同志反对我部以“江南人民抗日义勇军”名义东进至江南东路地区(即沪宁铁路常州至上海地区)作战,一直不理解其中的原因,少奇同志这样一讲,再一看电报,便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少奇同志接着说:陈毅同志一直设法向东、向北发展,他是不执行这一套的,与项英同志是有斗争的。少奇同志指出:项英同志犯错误主要是因为执行了王明的错误路线,中央现在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希望他能改变过来。
  关于苏北问题,少奇同志强调说,发展华中,开辟苏北,不光是新四军的任务,而是全党的任务。他这次来华中工作,就是要贯彻执行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这个战略决策的。
  少奇同志说,现在解决苏北问题比较麻烦,因为华中的情况与华北、山东的情况有所不同。抗战初期,华北的国民党军队逃跑一空,八路军是奉国民政府之命挺进敌后作战。由于我们放手发动群众组织抗日武装,我们党和八路军迅速在华北和山东占据了主导地位,从敌伪手中夺回了大片国土。那时,国民党很蠢,还不懂得我军能在敌后建立根据地发展壮大,他们是想借日本人来消灭我们,而结果是我们不但没有被消灭,还建立了大片的根据地。
  少奇同志说,现在华中的情况就不同了,国民党接受了教训,对苏浙皖,他们也比华北更重视,不再跑光了,留在苏北的韩德勤等部有十几万人。他们在那里光收税,不抗日,也不让你新四军进来抗日。他们还时常与日伪暗中往来,互相利用;而对共产党,则执行“溶共、防共、限共”的政策。现在的情况是国民党学“聪明”了,我们反而蠢了,强调新四军的特殊性,不敢独立自主,不敢扩大根据地,规规矩矩地受人家的约束。这就是王明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所造成的局面。
  那么如何去改变这个局面呢?少奇同志指出:中央已经决定,必须解决苏北问题,使原来被分隔的八路军与新四军打成一片,建立华中抗日根据地。然而解决苏北问题,必须在政治上争取主动,这个文章是不好做的,而这次半塔集保卫战,使他打开了思路。他对我们说,这样看来,文章还是可以做的,因为国民党顽固派已经确定了一个反动的也是愚蠢的政策,他们要进攻八路军、新四军,现在的重点看来是进攻新四军。顽固派既然来进攻,我们就自然可以起而自卫、消灭他们。
  说到这里,少奇同志铺开一张作战地图,让我一起来看,他指着地图告诉我:中央已经命八路军黄克诚纵队南下,已经到了陇海路边;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所属四、五支队已在皖东展开;江南指挥部所属部队也准备渡江北上。这样,我们在苏北地区的北面、西面和南面的部队已经快靠拢了。因此,当国民党顽固派在华中发动又一次反共高潮时,如果有一支坚强有力的部队在苏北地区吸引顽固派来围攻,只要孤军坚守一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增援。八路军南下,皖东部队向东,江南部队向北,一举消灭韩德勤部。
  这时,少奇同志点明了这次谈话的目的,他希望我能担负起这个引敌围攻、孤军坚守、待援歼敌的任务。听到这个任务后,开始我还有些顾虑,因为我的部队只有两个团,而韩德勤有十几万人。在少奇同志的说服下,很快便下决心接受了任务。那时我才26岁,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奇同志看我那么痛快地接受任务很高兴,又着重交代说,政治上一定要有理有利才能打,不能主动去打人家,一定要顽固派来进攻,我们被迫自卫,政治上才站得住。
  后来我才知道,在与我谈话的前后一段时间里,关于我部的部署与任务,少奇同志与中央和皖南军部有过多次电报往来。皖南军部坚持我部南下,“以加强皖南力量”,而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经过认真研究,则同意刘少奇同志的建议。5月4日,毛泽东和王稼祥致电刘少奇,支持他发展苏北的部署,并指示说:“望令叶飞部开返苏北,在苏北地区放手发展,在今年内至少扩大至2万人枪。严令叶飞定出分期实现计划,立即动手在高邮、泰县、泰兴、靖江等县建立抗日民主政权,放手发动群众,发展党的组织。”同日,毛泽东发出对东南局的指示,其中明确指出:“他们要叶、张两部南下,我们则请准征调一部北上对付之。”“叶飞在江北的发展……是绝对必要和绝对正确的。”这就是著名的“第二个五四指示”,这个指示后来题为《放手发展抗日力量,抵抗反共顽固派的进攻》收入《毛泽东选集》。
  这次谈话后,我即率部回到苏北,按少奇同志的部署开展工作。仅仅两个月后,郭村保卫战打响,接着是黄桥战役的胜利与八路军南下,到这年10月,八路军与新四军在苏北胜利会师,建立了华中抗日根据地。又过了不到3个月,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爆发。尽管出现了种种意外情况,但这些重大事件总的发展脉络,正是少奇同志所预见的。历史的发展充分证明了少奇同志的政治远见,苏北的胜利与皖南的失败,也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央路线的正确和王明路线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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