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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原 1998-01-31 00:00

火树银花又一春

第4版(副刊)
专栏:东风第一枝

  火树银花又一春
  桑原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人间最壮美的图腾——象征五谷丰登的“树花”只是在瞬间创造出来的绚烂与神妙!这是我去年新春元宵节在河北蔚县暖泉看到的奇观。
  这种绚烂与神妙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也可以说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这个中之理,我想是在其“神”不在其“形”的。其神采之雄奇神韵之宏峭又是无法比拟的。我曾亲睹过天安门上空节日的礼花,那满天五彩缤纷且又争芳斗妍的瞬间绽放又瞬间凋谢的花朵、花簇、花树,简直是人间夜景之奇观!那一刻,举国上下的目光与心都在天安门广场上,全世界华人的目光与心都在节日的北京城。天安门广场简直就是焰火的喷泉,简直就是彩花的海洋!那湛蓝的天幕上,那晶亮的星斗旁,全是万紫千红花团锦簇和纷纷飞溅的五彩花瓣,全是比礼花绽放还美丽迷人的童话般的诱惑!
  然而,现在我不是站在天安门下的金水桥畔,而是站在北国的一座古城堡下,那城垣是那么的厚重,那城门是那么的高大,那围观者是那么的群情亢奋!再望那天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白,挂在古城头上那盏灯又是那么的令人牵情动怀。只见,城墙下两口蹲着的大锅,锅下是霞红的焦炭和冒着的青烟;锅旁边是两盆清水,清水里浸着长柄木勺。好像大幕在台上刚刚拉开时的情景,一切喧闹声戛然而止,静静的,连每个人的鼻息和心跳声全能听见。刹那间,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就在这当儿,倏忽从城门洞里蹿出两个大汉来,都头戴草帽、翻穿皮袄,都架一副墨镜,在灯光星辉下显得更加强悍和英武。他俩噌地又蹿到大锅边,弯腰瞅瞅,锅里的铁水已红得发紫,旋动得有点浮躁,还不时地发出嗞嗞的响声。是时候了!两个大汉抄起木勺,骤然伸进锅去,盛满铁水,“噌”地一声就向城门墙上奋力甩去!好这一甩,只听人们一片吹呼,只见城门上空顿然爆出一株花树,火灼灼,金灿灿,鲜艳艳,美极壮极了!再瞅那两个壮汉,每甩一次,木勺就在水盆蘸一下,再去大锅舀一勺铁水,再往城门头一甩,如此不间断地重复,花树一株株不断升起又不断凋落,树身一次比一次高大,人们的欢呼声一次又比一次激昂。那花瓣落下来,瞬间变成一粒粒无比坚硬的铁砂铁豆。不知落在甩花手身上多少,烫伤了皮肉没有?却见他们边甩边跳动,不断抖落皮袄羊毛上的铁屑,恰似正月十五闹花灯那些耍狮子斗长龙的壮汉。
  这是豪情的一次大喷放,这是智力的一次大较量,那灿若明霞的“树花”就是对人生崇尚之物的一次大赞美!
  两大锅铁水几千斤,不到半小时就甩尽了,饱了眼福的人们心满意足地跑上前去,要看看甩花者是何等英雄,看看他们满面的汗水和早已湿透了的羊皮袄……
  这“树花”比古城垣还古老吧?大概先民冶炼铁矿石时就有了这种壮举了;那时倘若无城垣,他们在什么地方甩放不得而知,可这种原始的创造一直沿用至今,说明它古朴之美的诱惑力和感召力以及它光芒不泯之所在,否则,早被现代文明给淘汰了。看来,人只要有了力量与智慧,世界上什么绚烂与神妙的图景都能塑造出来。而这种美一旦创立,就不会被时间的风雨所凋落。
  这“树花”——开出塞北又一个美丽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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