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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鹏辉 1998-01-31 00:00

赶戏

第4版(副刊)
专栏:

  赶戏
  曾鹏辉
  早些年,入冬以后,湘北农村里的农活渐渐少了,忙碌了一年的农民就准备迎接新年。家家户户门前的池塘开始抽干水塘,捞上来的鲜鱼剖开后,鱼肚用竹篾撑开,一篙一篙的在阳光下晒着,准备用烟熏成腊鱼。女人们在内屋里清洗衣服被子,禾场坪立即变得花花绿绿。女人都有自己的绝活,用糯米饭拌酒药做成香喷喷的甜酒,这是农家过年待客时少不了的一道美食。
  农民对新年神往的不只是平日难见的腊鱼腊肉、糍粑甜酒,还有那牵动庄稼人心的龙灯花鼓戏。湘北最盛行的是花鼓戏,人们称之为地花鼓。腊月初,生产队长就开始点将彩排,舞龙的、举灯的、唱戏的、奏乐的等各就各位,队长简单几句发号施令,排练就开始。队长是总导演总监制,一切都听从他。彩排一直要延续到大年三十前。
  大年初一、初二,大家走亲戚拜年,初三正式开锣唱戏。戏班子在队上挨家挨户地唱过来。队伍浩浩荡荡,龙鼓擂个不停,雄浑的鼓声把邻村的人也纷纷吸引来了。乡亲邻里便用这个机会串串门,互相拜年,说句恭喜发财的口彩。队伍每到一家,主人必定鞭炮不断,有的也放铳。舞龙的个个精神抖擞,举着祥龙将新年的瑞气红运送进农家。遇到结婚不久的农户,便将一男童架于龙上送到新娘的床上,这叫“麒麟送子”,“孩子”坐在床沿,婆婆很快就会喜洋洋地将一个小红包送给男童。有些顽童赖着不走,脏兮兮的脚愣要往床上踹,这时满脸红晕的新娘准会急忙再加两角钱给小孩。当然小孩是大人指使的,当“孩子”的多是些未读书的顽童,上了学的小孩就觉不好意思了。舞完龙后,龙的首尾相连围成一个大圈,演地花鼓的人马伴随锣鼓喇叭的前奏开始入场。
  表演的一般为一男一女,即“妹子与丑角”,角色大概类似于京剧中的“旦与丑”。队上专门挑选出嗓音较好、姿色也俊俏的少妇们主唱,四周赶戏的人就帮腔。生产队年年要组织花鼓戏,所以队上老少,人人能唱会哼,他们是无须看词识谱的;农村的婆姨、汉子们五音不全,但也无妨,众声和在一起,加上又有嘹亮的鼓声锣声喇叭声作掩护,歌声难显破绽。鼓点敲得欢,歌者声音大,主人的鞭炮也噼噼叭叭响不完,戏自然唱得久。唱来唱去,内容无非几个调子如《西湖调》、《采莲调》等,内容是不在意的,关键是帮腔伴唱的,那一群群赶戏的人将那一堆堆“咿呀吱呀咿唷哦嘿”唱整齐了,戏就唱好了。
  戏白天唱,晚上也唱。掌灯时分,十几盏灯笼里燃着红烛,田间路上,队伍拉得很长,一路烛光闪烁,鼓声前后呼应,把小村闹得十分红火。赶戏的人拥着长龙,挨家挨户地赶,乐此不疲,赶来来年的风调雨顺家兴业旺。
  后来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农民住上了楼房。新年的龙灯花鼓戏渐已稀少——楼房里传递着VCD、麻将牌的声音,丰盛的腊鱼腊肉也少见了——街上多的是腊味店。我蛰居省城,城里是高雅严肃的新年音乐会,是软绵绵的情歌对唱,乡下地花鼓的粗犷、豪放欲觅无踪。我从城里奔回到乡下,真想循着当年的鼓声,再赶一场那个年头里的地花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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