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为民 |
1999-02-26 00:00 |
一审再审——酿成悲剧的法国污血案（中）
第6版(国际)
专栏：连载
一审再审
——酿成悲剧的法国污血案（中）
本报驻法国记者马为民
在发现艾滋病后的最初几年中，北美、西欧和日本等绝大多数发达国家都发生了污血案，受害者超过千人的除法国外，还有德国、日本和英国，美国的受害者最多，约1万人。这些污血案后来都以经济赔偿了结，有的也经过了诉讼程序。将罪行追究到政治层面的只有法国和葡萄牙，追究到总理的只有法国一国。所以，法国的这场审判，是世界上因公共卫生问题而审讯政治领导人的第一宗案例。
1988年3月，法国有些受害者援引1905年的一项法律，以“欺诈罪”控告责任人，污血案从此升级到了法律诉讼。1993年7月，上诉法院对案发时的国家输血中心主任、副主任等4名责任人进行了判决，以“下毒罪”处以最长达4年的监禁和罚款等惩罚。但是，受害者坚持要追究当时的总理和有关部长的刑事责任，因为不少问题牵涉到政府的决策。输血中心前主任在受审时就说过，把库存污染血浆用完得到过“上级主管部门同意”。但在法国，政治人物的公务行为不受刑法追究，所以法国同年修改宪法，设立了共和国司法法庭，以审判高级官员履行公职时犯下的罪行。1997年，此案的总检察官曾两次决定对法比尤斯3人“不予起诉”。目前的起诉是去年7月决定的，罪名由“下毒罪”降为“非故意杀人罪”。
在10日的法庭上，法比尤斯等3人向受害者再次表示了深切同情。法比尤斯说：“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到受害者。”接近他的人透露说，他这些年来三句话不离污血案。迪富瓦夫人几年前总是一口咬定“有责无罪”，而今她认识到这是一场悲剧，希望同受害者见面。不过，3人仍然坚持无罪。16日，受害者鲁伊夫人坐着轮椅到了法庭。她1985年20岁生第一胎时因输血染上艾滋病毒，给她用的是最后一批污染血，她当时把血液包的号码，献血者的姓名、职业、住地等都记录了下来。她在法庭诉说了这一切，毫不留情地当面斥责了3位前政府成员。3位被告一一向她表达了深深的同情。埃尔韦说，他每天都感受着这场悲剧，他母亲1985年就是因输血感染上丙肝而去世的。
从这两周的审判看，诉讼双方都仍然坚持各自的说法，攻之者说有，辩之者说无，迄今还是天知道。但阿博特试剂问题看来已基本查清，这项指控主要是针对法比尤斯的。
本来，议会调查委员会决定不追究法比尤斯，但他不同意将他和两位部长分别对待，要求法庭审判他“没有犯过的罪行”，所以他实际上是主动出庭受审的。他已两次谈到阿博特试剂问题，舆论普遍认为他的申辩有力，“无懈可击”。
如前所述，起诉书中的这项指控最具政治色彩，说他们有意延迟美国的阿博特试剂投入市场，以保护法国巴斯德研究所的同类产品。法比尤斯申辩说，他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阿博特—巴斯德之争，并且用事实论证了他1985年6月19日宣布的决定跟这毫无关系。他还向法庭出具了巴斯德试剂公司写给总理府科研顾问的信，信中指责政府不保护本国的试剂产品，对外国试剂采取“自由态度”。不少人称赞说，正是由于法比尤斯的决策果断，法国关于必须验血的决定在欧洲只比荷兰和挪威晚20天，比瑞士早了1年。
巴斯德试剂公司前总裁17日的证词则从根本上推翻了此前的各种说法，震动了舆论界。他说，对法比尤斯等的这种指控根本不能成立。因为早在他宣布验血的决定之前几个月，巴斯德和阿博特的试剂就已经在医院临床使用，巴斯德还向德国供应了4万剂。国家卫生实验室前主任证实，1985年3月1日至7月1日，巴斯德和阿博特分别向该实验室提供了17万剂和13万剂。听了这些证词，连在这个问题上最为坚决的总检察官也说：“我想预审委员会的起诉书是建立在沙滩上的。”据报道，预审法官起草起诉书时，居然没有找过关键证人调查。真不知他们将如何面对污血案的广大受害者。
关于法庭本身及两周来的审讯情况，舆论界议论颇多。根据组织法，法庭由3位职业法官及国民议会和参议院分别选出的6名议员共15人组成，总检察官正是两次决定对被告“不予起诉”的总检察官。法庭拒绝受害人组成控告方，而只能以证人身份出庭，所以没有法庭辩论，许多证人作证前不必宣誓。因此，连庭长也承认审判有点“超现实主义”。还有人指出，议员穿上法官黑袍还是议员，他们有能力审案吗？通过报刊看法庭的气氛，法官好像不是在审被告，倒像在与之交谈甚至闲聊。法国受血者协会19日已宣布退出法庭。受害者奥皮克在开庭之日就气愤地说过，法官是被告的“同党”或“同事”，他们在搞一场“司法假面舞会”，跟民主国家不相配，他日后将向国际法庭起诉。但是，法官们都表示，他们“要凭良心审理”，决不屈服于任何压力。
法国是个敢为人先的国家。这样的审判无案例可循，很多地方欠完善甚至还有滑稽之处。但是，重要的是它开庭了，从而开创了就公职行为追究高级官员刑事责任的先例。据报道，法比尤斯等3人手下的有关官员也将会接受审判。
（本报巴黎2月22日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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