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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永清 1999-02-26 00:00

家乡的年糕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多味斋

家乡的年糕
聂永清
我的家乡在赣水之滨。在家乡,过年要忙三件大事:做年糕,杀年猪,酿谷烧酒。因为“糕”和“高”谐音,“年糕”意为“来年高升”,于是年糕就成了新年吉祥的信物,做年糕就自然居年事之首了。确实,年糕是人们必不可少的年货,似乎缺了它,就不能形成春节前家家户户繁忙而又欢乐的气氛;少了它,就像节日的交响乐里少了一件虽不重要但很有特色的乐器。
家乡的人把做年糕看成是丰收和喜庆的象征。人多的家做上五六十斤,人口素净的也要做个三四十斤。每年到了农历腊月中旬,娃崽们便满村高喊“杀猪嗷嗷,打糕咚咚”,整个村子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尽管做年糕程序繁琐,但自家做年糕就过年这么一次,所以特别讲究。先取优质的糯米,把它舂得白白的。记得小时候,农家没有碾米机,我们就用石碓舂。踏石碓要有耐力。那时尽管大人们许愿,过年时多给压岁钱,年糕做好后多放点红糖煮了吃,但我们还是一会叫着去撒尿,一会说腿疼,变着法子躲,直到大人拿着拨米棍威吓我们,我们才好歹舂完一臼,心中不免犯嘀咕:“一天到晚这样舂,舂到猴年马月才能舂完?”大人们却很高兴了,说是天天有得舂就好了,说明粮食多。
糯米舂好后,先用井水把它一遍遍地淘洗得干干净净,雪雪白白,再一勺勺舀进灶王锅里的杉木蒸内。灶里的干柴烧得噼啪作响,像过节的爆竹一样,如金红色绸子般升腾的火苗,催得锅里很快冒出腾腾热气,暖暖的糯米清香散发出来,与淡淡的柴烟气味融合在一起,自有一种特别亲切、温馨的氛围。
糯米蒸熟后,主妇捧一木盆热气腾腾的糯米饭,倒进堂屋中央的糕槽内。两个猴急小伙挥槌而上。打糕开始了!这是一幅浓郁温馨的风俗画。随着一声吆喝,两个小伙子你一捶,我一棒地捶捣起来,演奏封存一年的“嗨嗨”属于男子汉的音乐。在铿锵有力的打糕声中,妇女们在一旁督战,指指点点;小孩子们围在糕槽边,欢呼雀跃。只有老人蹲在门槛,嘴里含起长烟筒默默观看。一槽年糕大抵只槌几分钟,倒进糕槽的糯米饭热气腾腾,于是得准、快、猛。这三个字中包含搓、揉、扭、挤、按、旋、起,每个动作都得下猛力,刚威逼人,一般青皮后生是不敢摸槌的;设若真有那么一二个愣头愣脑的家伙欲一试牛刀,那旁边,定然会有一技艺精湛老于此道的老人耳提面命耐心调教,这样,才不会拐场。少顷,两个彪形汉子的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们索性脱去累赘的冬装,亮出鲜红运动衫裹紧的粗壮。一会儿工夫,白生生香喷喷的糯米饭变成了白绸似的糕面,只见一旁的主妇迅疾地用饭勺将糕面撩起,放置在早已准备好的涂满了茶油的木盆里,在孩子的簇拥中进厨房做糕去了。
那是一双多么灵巧的手呵!一团糕面在主妇的两手间一攥一转,眨眼工夫就成了一个个色如白玉、形似银盘的年糕。那年糕软软酥酥的,温馨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香;主妇又随手在盆里抓几颗大红枣,一转一按,拼出了各种各样的美丽图案,纹丝清晰,雅观大方。红玛瑙似的大红枣缀在上面,看上去多么醒目逼真啊!“紫燕双飞”使人仿佛听到了绿柳红桃中春燕的呢喃,把人带入风和日丽的春天;“嫦娥奔月”,那嫦娥拖裙拂袖飘飘然正凌空飞向月宫,使人随之坠入瑶池仙境;“牡丹吐艳”,又使人仿佛闻到了“姚黄魏紫”的馨香。还有“双龙夺珠”、“鲤鱼跳龙门”、“孔雀开屏”等,把它们摆在一起,看上去像很精致的工艺品,仅瞧上一瞧,也足以使人食欲大增。
做好第一槽年糕,好客的主人,让大家停槌小憩。娃崽们早擒一大块到一边解馋去了。这时若是来了客人,主妇便笑嘻嘻地迎上去,请来客尝尝年糕,年糕是香是甜是粘就借别人的口鉴别出来。“香不香?”“香!”“甜不甜?”“甜!”“粘不粘?”“哎——”食者吃得太急,噎着了。而主人的脸早已笑成了一朵金丝菊。
年糕做成后,用凉水浸泡,吃时从水缸取出来煮、煎、炸、烤都可以。除夕守岁,一家人围着火盆,吃着热气腾腾的香糕,要多美气就有多美气,人们春节期间走亲串友,没有不带年糕的。
如今,每到过年,我都会想起家乡的人做年糕时那热闹欢快的情景,想起那又香又甜又粘的年糕。
家乡的年糕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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