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员之死与种姓政治

第7版(国际·体育)
专栏：大千絮语

议员之死与种姓政治
赵章云
　　几天前，印度国会女议员普兰—戴薇在家门口被3名蒙面大盗暗杀。噩耗传出，政坛朝野震惊，全国议论纷纷。她的死之所以引起如此强烈的社会反响，不在于暗杀事件的扑朔迷离，而是这位女议员的身世背景与印度社会的种姓政治。
　　印度是种姓制度根深蒂固的国家。处于种姓制度最底层的是那些被称为“不可接触的”的贱民阶层。普兰—戴薇就是一位出身于印度北方邦“贱民”家庭的妇女。因为出身低微，她10岁当童养媳，11岁被人强奸，成年前受尽欺凌和侮辱。走投无路下当了土匪，专门抢劫高种姓人家，劫富济贫。18岁时因土匪火并，恋人被高种姓土匪所害，自己也被轮奸。为报私仇，她一怒之下，杀了24个高种姓土匪，遂成大罪。因有穷人保护，政府悬赏捉拿也奈何她不得，“强盗王后”之名不胫而走。20岁自首投诚，入狱11年，31岁出狱。为拉拢低种姓的群众，印度社会党将她招纳入党。从此她投身政治，替党奔走呼号，成为党的领导人之一。由于她在低种姓群众中的号召力，不仅为该党争取了大量的选票，自己也两度当上国会议员。从童养媳到一党之领导，由土匪婆到一国之议员，命运坎坷，身世传奇，以印度之大，也无人能与之相比。
　　是因“政治阴谋”被害，还是因新仇旧恨被刺？先不说普兰—戴薇被杀的真实原因，有一点几乎是大多数印度人所默认的：她死于印度的种姓政治。因为种姓，从出生之日起，她就被贴上了注定要受压迫和被侮辱的标签；因为种姓，她受尽折磨和虐待而无处伸冤，最后铤而走险，受11年铁窗之苦。出狱后，又因种姓政治的需要，她被招纳入党；作为种姓政治的象征，她成了穷人的代表，当上了国会议员。
　　现在她死了，但围绕她的种姓政治斗争仍然没有完结。就在她被刺的当天，社会党马上发表声明，指控执政的印度人民党“直接或间接地”策划了这起“政治阴谋”，并指责该党在北方邦议会大选之前，企图清除社会党中像普兰这样有声望的领导人。印人民党反唇相讥，指责社会党试图从普兰之死中“捞取政治好处”。因为她的遗体没有遵照她亲属的意愿在新德里或她的家乡火化，而是被社会党抬到了她生前的选区去火化了，印人民党指责这是社会党试图最后一次利用普兰在北方邦穷人中的影响，为即将到来的地方议会选举捞选票。
　　其实，普兰—戴薇本人早已对这种只顾党派利益、不顾群众利益的种姓政治感到厌倦。印度北方邦内政部长米什拉在《印度教徒报》上发表文章说，几天前，普兰与他一起喝茶时就表露心声，对有的党派忽视广大低种姓群众的利益而感到“幻灭和失望”。普兰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她一生都在为低种姓民众的尊严和利益而斗争。然而，到生命的最后，她不仅没能如愿以偿，反而连自己都成了种姓政治的附庸。
　　印度哈里亚纳邦一个村子的老人普拉卡什曾说：“在印度，如果‘贱民’受到骚扰或被杀，人们不会有反应。一旦他们中有人要求得到更公平的待遇就会遭到迫害。”在长达3000多年的种姓制度下，低种姓的民众一直受到社会的歧视与迫害，他们的权益在多大程度上能得到维护和保障？普兰—戴薇因种姓而生是为可怜，因种姓而斗是为可爱，为种姓而争是为可敬，为种姓而死是为可悲。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她既是印度种姓政治不可多得的象征，又是它注定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