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作家当清醒

第12版(大地·文化纵横)
专栏：文艺点评

少年作家当清醒
仲言
　　掀起“少年作家热”的，追根溯源，是郁秀。记得那年冬天，在深圳，郁秀父母交来一部文稿，说是女儿读中学时写的，让参谋参谋，够不够发表水平，能不能出版。我很快翻了一遍，直觉不仅能出版，也可能是一部畅销书。
　　郁秀果然一炮打响，一举成名。郁秀的成功，至少有三种因素：一、家庭背景，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二、生活阅历，她就读过的上海、北京和深圳，是中国三个最有个性的城市；三、写作才能，她具有相当的组织能力和想象能力。
　　去年，郁秀留美归来，寄来第二部长篇《太阳鸟》。我一直没看，因为要超过第一部《花季·雨季》，很难。
　　今春在北京召开的青创会，郁秀没有来。问她的父亲，说躲起来搞创作了。
　　这“躲”，躲得好。往往，人一出名，就有各种荣誉各路人马不期而至，闹得你整天浮在九霄云里，再也不能踏实干事。于是，聪明人学会了“躲”。能“躲”浮名，勇“躲”浮名，就有指望干实事，并干好实事。
　　这“躲”，也使人隐隐产生忧虑。如果这么年轻，就一味泡在写作里，而且是长篇，从而失去写作之外的诸多生命体验，她的路，还能走多远？
　　少年易出天才，这是常识。因为所谓少年天才，只是在某一方面比较出众、拔尖，如三岁小儿习书法，只要结体端正，笔画有力，人们就欣赏，就赞扬，不必要求他如何自创一派，推陈出新。而步入青年、中年，竞争的对手不一样了，世人的要求也跟随提高了，成就的难度系数也随着增大。比如足球，我们的国少队出国演练，给人的感觉，和足球强国的少年队不相上下。而一到成人，就大为逊色，根本不是人家同龄人的对手。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在成人这个档次上，要求运动员有更全面的素质，远不是凭某些小机灵、小花样能够奏效的；至于某些拔苗助长、提前成熟的作法，就非但无益，反而成了祸害。
　　回到文学。试看曹雪芹。少年曹雪芹，诗文有灵气，有奇句，就堪称天才。而写出《红楼梦》的曹雪芹，则必须在历经沧桑、饱尝忧患之后。这是规律，无可更改。你能指望十六岁的曹雪芹对社会、人生有多么深刻、独到的理解吗？没门。退若干步讲，就是那些具有专家水平的中药验方，他也一帖写不出。
　　春天在昆明，游翠湖，见识了四围高耸挺拔的银桦。听云南作协的一位朋友讲，这种树，生长极快，造型也很壮观，所以一度作为城市的绿化树。但它有一严重缺陷，易倒伏，每每暴风雨一来，就能刮倒一片，对房屋、行人造成危害。因此，市里已作出决定，废除银桦，更换其他优良树种。
　　同样是在云南，还听说过一种早熟的树，一年能长五六米，真真令人吃惊。但它的材质太差，只能作暖瓶塞。
　　我们并不反对少年人投身写作，但只希望社会和家长保持足够的清醒。在成材这个问题上，自然界和人类社会都讲究能量的积累。不信请看那些栋梁之材，它们都是生长极慢，一年一年地聚集能量，一寸一寸地抓牢大地，一枝一叶地争取阳光，唯有如此，材质才紧密结实，寿命也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