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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柏林 2002-02-28 00:00

春之源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

  春之源
许柏林
大寒时节天飞雪,北国辽莽地生风。
  雪霁风静,天长山远,晓月临窗,幽思如缕。忽然间,不知是天上传来的暖讯还是心泉里涌出的热流,身处冰雪世界,脸上却潮热起来,俄尔,心解冻了,漾起一层层的涟漪,全身解冻了,眼前的冰雪世界融化了,山川河流复活了,大地将醒。这便是春消息?
  白茫茫的雪和绿茸茸的春,在我心里绘制了永不褪色的童话。四岁,我就在乡间捡粮拾柴。六十年代初,我们艰难地体验着生存的滋味。秋天,本是收获的季节。可我童年的秋天却总是那么黄瘦。大人们不是去收获秋天,而是去搜刮秋天。小孩子们从知道粮食能吃饱肚子那天起,就总是跟在大人们身后用稚嫩的小手去捡去抠掉在田垅间、土坷垃缝儿中的庄稼粒。深秋的太阳常常把一个瘦小的我重重地写在田埂上,无力的夕阳总把我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大雪飘下来了:白白的,软软的,像鹅毛一般,纷纷扬扬。三天下来,天地皆白。门前那条长河,连同她两岸的垂柳都失去了婀娜。向远凝望,那天水相连处便是这冰河的归宿。茅屋成了一群群静卧的白熊;大公鸡高傲地站立着,鸡冠似血,像闲放的冬梅;黑狗跑出一溜儿顽皮,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黑绒绒的幻影;杨柳枝上结满了白玉般的冰挂,使大平原静无声息;只有那淡蓝色的炊烟在雪空袅袅舞起来。清晨,鸡鸣一条线,三里五村的,依次叫去;傍晚,狗吠一大片,近些的还能听出三叔五爷家的,再远些就“汪、汪、汪”地乱作一团了。
  春来了。挨着烟道的茅屋坯墙最先露出墙草的笑脸。长河的河心漾出一道活水,初几日连我们小孩都还跳得过去;不几日,水面渐宽,我们就在水一方了。高高的石井台又长出了绿茸。河埝坡上的杨树飞出轻絮,吻着涟漪的垂柳细叶吐翠,柴墙院里的槐树花飘出浓香。又一年农耕开始了,又一个梦想起飞了。循着那远山长河,望着那阔野白云,我能听到大地萌动的声音,我能看到田园催生的愿望。
  后来,我随父母进了城,上了学,但我的心里却总装着绿了又黄、肥了又瘦的田间,总装着冰雪中对春天许下的诺言。加入少先队那天正值春日,蓝蓝的天上飘着白云,少先队旗红得像一团火,校园里绽放着一丛丛黄花,红领巾映着我们面颊泛红。就在那一刻,天蓝得深远,与我家乡的长河连在一起;云白得纯洁,恰似大平原上的茫茫雪野;花黄得浪漫,犹如我童年的梦幻;旗红得神圣,那正是我对春天的誓言。
  四季轮回,年轮陡长,周围的世界也在改变着:
田野肥了,可门前的长河干了;
井台废了,可机井从地下三十米都抽不上水来;
脚下的道路更宽了,身旁的花儿更艳了,可头顶的天却不如儿时那么蓝了……
没有了门前的长河,我怎么去过春天?!没有了蔚蓝的天空,我怎么去过春天?!儿时的梦像一块心田。它得到了长河的滋润,蓝天的漂洗;它得到了白雪的净化、鲜花的印染。后来,这个梦同红领巾的神圣打结在一起;后来,这个梦就不停地生长,变成了长长的梦,沉甸甸的梦;再后来,这个梦就凝结成为一种责任,一种决不苟且的责任,一种决不逃避的责任,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
  人生最不可背叛的是自己的童年,最不可丢失的是儿时的梦幻。
  我的心里、梦里收藏着望不断的长河、喜不尽的蓝天;我的心境、梦境覆盖过皑皑的白雪,盛开过艳艳的鲜花;我的心田里至今还飘扬着赤旗的神圣。
  春天生出许多的“梦”来。
后来,春天就从“梦”里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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