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口半日

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长城杯·新游记

溪口半日
　　张宝林
　　我们到溪口，是壬午正月初二晚上10点多钟。下榻的“海峡宾馆”，就在蒋介石题写“武岭”的城楼雉堞之侧，与蒋经国当年住读过的“小洋房”一步之遥。朋友说，去吃点消夜吧，就在宾馆后面剡溪的船上，很有雅趣的。
　　阴天，没有月亮，我们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拐上武岭的山径。武岭，其实就是突入剡溪的一座小山，唯山上遍植古木，森森郁郁，叠杈交柯，暗夜中，仿佛一张巨伞，罩在头顶。山陂右首有亭曰乐，朋友说那是蒋介石文昌阁别墅的一部分。转弯抹角中，就到了剡溪。溪边有船厅一座，和溪岸用窄窄的竹桥连接。上得船来，靠水的一面是两个小小的竹亭。我们择一而入，四五个人围着小圆桌坐定，就把竹亭挤满了。
　　剡溪的上游叫西晦溪，中间汇聚了剡源后称剡溪。平缓的溪水在武岭头和溪南山之间潴聚成潭，深约十数米，故称溪口。我们的船厅就在潭边，探身望去，潭水泛着朦胧的光影，暮色中只觉得像玻璃那么澄澈，像墨玉那么沉稳。远处有一条长长的灯练，横跨溪上，和水中映出的灯影，恰似挂在剡溪上的一串闪亮的珍珠，那该是一座路桥吧。船厅四周阒无一人，武岭的烟树和剡溪的碧波阻断了市廛的喧嚣，只有我们这几个北方的不速之客，在春夜的清寂中，一边啜饮清茗，品尝糯软的芋艿和香脆的炸鱼，一边欣赏着无边的夜色。
　　“溪船夜棹”是溪口的“十景”之一，因为夜的朦胧和静谧，给人的诗意想象提供了驰骋的空间。但假如不是新春佳节，在日益浮躁的世风下，谁敢担保所谓的“夜棹”不是游船上卡拉OK的狂歌呢？
　　第二天，照例要参观蒋氏父子的遗迹。这些景点都在剡溪北侧的三里长街，相距不远。街上茶楼酒肆，饼屋烟摊，全是模仿明清面貌；临溪修建的漂亮花坛和灯柱，则是现代化风格；中间用一色的大块青砖铺成的步行街，恰到好处地将两个时代衔接在一起。街上，打着小旗的年轻导游，操着各种方言的游客，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招徕生意的店铺伙计，汇成了一幅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
　　玉泰盐铺是蒋介石的出生地，盐铺的大门西侧有界石一方，上书“玉泰盐铺原址”六字，署名“中正”。丰镐房既是蒋氏祖居，也是蒋氏兄弟分家后蒋介石分得的房产。这两处遗址不仅房屋保存修缮得很好，还有大量的图片、实物。蒋经国四十岁生日时，蒋介石赠他的亲笔手书“寓理帅气”匾也漆髹如新，挂在抱本堂走廊上方。小洋房则是蒋经国从苏联回国后“洗脑”的地方。1939年，小蒋的生母毛氏被日军飞机炸死，他从赣南星夜赶回奔丧，手书“以血洗血”石碑也陈列在此。据说，溪口解放前夕，毛泽东曾电令军事指挥机关：“在占领奉化时要告诫部队，不要破坏蒋介石住宅、祠堂及其他建筑物。”在翻天覆地的大变革中，蒋氏故居保持如此完好实属不易。这种尊重历史、弘扬人性的精神在新时期不断发扬光大。
　　妙高峰在溪口西北约六公里，是另一著名景点。崇山峻岭中，一个三百多平方米的平台，斜突于悬崖之上。
　　1927年，蒋介石在此筑中西合璧别墅一座，白底
　　黑字的“妙高台”匾额就悬在别墅上方，也是蒋氏手笔。站在台边，远眺近观，皆成风景。蒋介石发迹之前，荣归之后，失意之时，常来这里，或读书，或赏景，或召见亲信，或策动反击。特别是1948年底，国民党面临崩溃，蒋介石被迫下野，妙高台更成了他的第二总统府，他在这里会见了数十位军政要员。只是兵败如山倒，任有天大本事，还是无力回天。
　　半日勾留，我深感溪口山水，不过是寻常风景，它的价值，全在与现代史相关的人文内涵。其实，除非九寨沟、张家界那样的天造奇观，大多的旅游胜地，风景都是形体，人文才是灵魂。所以，一定要在保护自然环境的同时重视发掘人文资源。正如写旧体诗，如不适当用典，增加诗的容量和厚度，不过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而已。这一点，各地旅游点的设计者和建设者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