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话剧“前夜”

第3版()
专栏：

看话剧“前夜”
　赵寻
作剧　杨润身　导演　何迟、刘文卿　天津人民艺术剧院演出
反映农村中两条道路斗争的话剧“前夜”，在创作方法上突破了这类题材的剧本的老套子，抛弃了把政策的概念翻译成形象的写法，而比较注意到表现生活，描写人物。
戏剧的冲突是这样开始的：田福秋和高黑丑这两户贫农的地土相连，黑丑家的梨树根伸到了福秋家的地里，福秋怨黑丑的树根拔了他的“地气”，黑丑怪福秋锄地伤了他的树根；因而争执不休。这类事情在过去农村中是常有的。它说明了小农经济私有制度的落后，和在这种桎梏下的农民的痛苦和不幸。
从这个冲突引到对农村阶级斗争的进一步的揭发。田福秋和高黑丑之间的矛盾因为胡茂如的参加而复杂和深化起来。村长胡茂如依靠剥削爬到了富农地位。他盘算着把田、高两家的好地弄到自己手里，利用曾经是地主狗腿子的印尖尖挑拨田、高之间的关系，以便设法把他们的土地收买过来。这样，田、高之间的矛盾和贫农、富农之间的冲突就结合起来了。
剧本对农村中的阶级斗争作了富有生活气息的描写。胡茂如虽然同样想吞并田、高两家的土地，但却采取了不同的手段。对田福秋他想用高利贷的方法把地硬算了过去；对高黑丑则是通过封建家族的关系，想用娶媳妇的办法把人和土地一块儿带到他家里去。于是胡茂如能为自己的儿子娶上媳妇（高黑丑的独生女树英），还是田福秋的儿子（春山）和高黑丑的女儿恋爱得到胜利又成了斗争的中心。因为春山同树英能不能结婚要看福秋同黑丑能不能和好，而福秋同黑丑能不能和好又是胡茂如的资本主义路线同合作社的社会主义路线谁战胜谁的标志，就这样，看来是一个家庭纠纷，是一对青年男女的恋爱故事，却包含着阶级斗争的社会内容。
作者在第二幕里对这一冲突作了精彩的喜剧性的描绘。高树英知道忠厚老实而带些傻气的胡瓜瓜来谈恋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她忍不住对他开些玩笑，自然她并不是要耍笑可怜的胡瓜瓜，而是要狠狠地嘲讽一下用儿子作工具来夺取土地的胡茂如。胡瓜瓜还没走，田春山就来了。从一场假恋爱，转入一场真恋爱。田春山从区上带回了建立合作社的喜讯，也带回了他俩结婚的保证。可是事情并不是想像的那么顺利，胡茂如说动了高黑丑，要给高树英过财礼，于是，高树英不能不和父亲发生冲突；在这里，她不仅是为自己婚姻自主的合法权利而斗争，更是对胡茂如的卑鄙行为表示正义的反抗。这是恋爱的描写也是两种思想的斗争。可贵的在于：这些思想内容是通过生活的描写，戏剧的冲突，人物性格的刻划，表现出来的。因而能够引起观众的兴趣。
剧本中所展示的这场斗争，假如在旧社会，那就很可能以悲剧来结束。可是在今天，情况完全不同了。星星寨在党的领导下，有王铁匠和田春山这些干部和进步的群众，胡茂如虽然采取了各种隐蔽的方法，还是不能不到处碰钉子。合作社一建立，他的一切梦想都破碎了，最后一次冒险的破坏也在群众面前被揭露了。胡茂如和他的资本主义路线在星星寨彻底地垮台了。
作者描绘了在农村社会主义高潮前夜多种农民的形象。其中田福秋、高黑丑这两个人物是比较突出的。福秋的个性是善良而软弱。黑丑则暴躁刚直。两个贫农有不同的地方，却也有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相信党，相信毛主席。当他们理解了合作社的好处以后，都对合作社抱着希望。新的思想和旧的思想一起在他们身上存在着。可惜的是旧思想情感的一面刻划得比较形象，新思想情感的一面则比较单薄；因而不容易从人物身上看到时代鲜明的变化，以及在合作化运动前夜已经具有的群众觉悟的基础。
剧本中的富农形象也是具有特点的，不像一般作品中的富农那样只是一个一眼就能看清的简单的阶级符号。胡茂如是在土地改革以后阶级分化过程中上升起来的新富农，他过去参加过革命，并为群众所拥护，因而当了村长。所以他口头上会说不少革命道理。另一方面，他的经济地位决定了他要损人利己，踩在别人头上往上爬。这是口是心非、会耍两面派手段的富农分子。虽然在艺术上这个人物的刻划还存在着缺点，但也应该说对于富农的性格有了进一步的挖掘。
三个年轻人都有一些性格特征：胡瓜瓜忠厚憨直，作者虽然用笔不多，他的形象却被勾划得很生动。田春山因为言论多于行动，作者没有在斗争的考验中来表现他，所以显得有些轻飘；但是也能看到他热情、富有理想和进取精神的一面。三个人中最可爱的是高树英，这个活泼、聪明、果敢的农村姑娘，给人留下了深刻动人的印象。这个人物之所以刻划得较好，是因为从她对多方面人物的接触中，特别是在一重重的斗争中突现了她的性格。相反的倒是党支部书记王铁匠在剧本中常常是处在被动的地位，甚至在斗争中看不到他的作用，因而这个正面人物的形象没有创造出来。
剧本的重大缺点是矛盾冲突没有充分展开。在第三幕结束之前，在党（王铁匠）的领导下，贫农（田春山）和富农（胡茂如）已经展开了面对面的斗争，一切矛盾冲突都将汇流到这一阶级斗争中去，观众正等待着下面更紧张、更动人心魄的戏剧冲突。可是，重大的矛盾冲突却在幕后解决了。第四幕表面上很热闹，实际却没有力量。这样，刚开始掀起的高潮就突然低落了下去，冲突解决得过于容易；不但不符合生活的真实，不能使人信服，也使已经塑造出来的人物性格得不到发展，不能给人以完整的印象。福秋、黑丑的转变同和好只有在矛盾充分展开的时候才会自然和动人。王铁匠、田春山的先进思想品质和丰富的精神世界，也只有在尖锐的斗争中才能显示。不然，具有旧思想的人没有表现出令人可信的转变，具有新思想的人也没有机会表现出积极的力量。
演出并没有弥补剧本的缺点，有些人物的个性就表现得比较片面。例如田福秋虽然性格软弱，但并不是“窝囊废”，不应该过份强调他的精神负担。高黑丑虽然性格刚直，但并不是蛮不讲理；也不应该太强调他爱吵闹的一面。胡茂如是狡猾的，但也有他的内心活动，因为他并不是对党的政策和农村社会的发展一无所知的。人物性格的片面化会使戏剧的冲突单调的。剧本中每一幕都有争吵，然而争吵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冲突，更不容易光从争吵中展示人物多方面的性格。
我们可以看出，剧本虽然有缺点，作者还是熟悉农村生活的，相信作者是能够把这一幅农村社会主义高潮前夜的图画描绘得更加丰富、更加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