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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冬 1956-11-26 00:00

边防检查员

第4版()
专栏:

边防检查员
本报记者 傅冬
检查员李梓惠低着头仔细地检查旅客的行李。这一趟从香港来的人可真不少,足足有一千多,把深圳边防检查站挤得满满的。
李梓惠抬起了头,忽然他看见一位旅客正斜着眼在盯着他看。过了一阵,他偶尔抬起了头,见那旅客又盯着另一个检查员在看。又过了一阵,这一次他是有意识地抬起头,见那旅客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他想:“这里面可能有文章。”
他招招手叫那个旅客过来。
这个旅客三十来岁,高高瘦瘦的。穿戴得挺干净整齐。白衬衣蓝布裤、头发梳得又光又亮。
年青的检查员看了看旅客的证件,见上面写着:姓袁,上海人,理发工人,这次回国是去上海探亲。
这旅客不等检查员问话,就殷勤地自我介绍:
“我家住上海×路×号三楼。我1950年由上海去的香港。在那里作了一年半的海员,住闲了半年,以后由表姐介绍到一个理发馆工作了三年半。”
李梓惠看了一下这个人的脸。
“这人的眼睛是凹进去的,而且是双眼皮;这是典型的广东人的眼睛。怎么他说他是上海人?”
李梓惠没说什么。他叫旅客把箱子拿过来,他客气地说:“请把箱子提到检查台上来。”
“好,拎(提)上来。”
“拎”是广东客家话的土音。李梓惠听过上海人讲土话,他们把“提”字叫做“宁”字。这显然不对头,于是他问了一声:“你是上海人吗?”
这个姓袁的本来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这时突然改用上海话说:“阿拉(我)是上海宁(人),侬(你)勿(不)相信?”紧接着又问:“侬(你)啥地方宁(人)?”见检查员没啃声,他又接着说:“侬(你)勿(不)是上海宁(人)就是江苏宁(人)。”
李梓惠心里琢磨:“我的广东口音那么重,这谁都能听出来,他怎么说我是江苏人?他是想拉同乡关系扰乱我的注意力?”
“你是上海人吗?”他又问了一遍。
旅客这时发觉自己说溜了嘴,漏了客家土话,就急忙解释:“我是江苏乡下人,九岁到的上海。日本人打来时,我父亲带我到江西住了两年。”
江西是有一些客家人。但为什么他只住了两年就有客家口音?他在香港住了五年倒没广东口音?在香港,人们都讲广州话呀!
他开始检查这个旅客的箱子。
当姓袁的开箱子的时候,李梓惠特别看了一下这位“工人”的手。这位“理发工人”的手光光净净的,中指上没有茧,这可怪了。
旅客明白了他的“心思”,连忙说:“我和老板关系搞得不好,这半年他不叫我理发,只叫我给洗洗头。”
“洗洗头?”李梓惠可知道洗头发工人的手,他们的手一天到晚在碱水肥皂水里泡,手指上有好些地方退了皮。他们的手指甲也比一般人长。可是这位“工人”的手却是好好的,没破一点,指甲剪的很短。
他翻看箱子里的东西。旅客满不在乎的站在旁边看。
翻着,翻着,他忽然看见一双布鞋。他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鞋已经很旧很破了,怎么连一根短头发都没有?平日自己理一次发,回来身上总要带几根头发,这个“理发工人”天天理发怎么反倒没有?
统统翻完了,连小地方也没放过,可什么也没找到。
姓袁的一见检查完了,高兴得什么似的笑着问:“我可以把东西收拾起来吗?”一面问,一面急急忙忙盖箱子。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得细细地再查一查,刚才的那些疑问还都没有答案呢!”他这样想。
他又打开了箱子。他看见衣服中间夹着一厚叠信纸,平常人装箱不是把信纸放在箱子底就是放在箱子上,没放在中间的,这个旅客为什么把信纸放在衣服中间?
他拿出信纸来看。
姓袁的歪着脑袋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信纸里会藏什么?”过了一会又笑嘻嘻地说:“你们工作得真好,这种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真叫人钦佩……”
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关心信纸?刚才查他的衣服的时候,他没说什么,这会子怎么老说没完?他是想分散我的精力?!
这一叠信纸真不少,有一百多张,他一页一页用心翻着。翻到倒数第七页的时候,忽然看见在纸的右上方有一个芝麻大的黑点。李梓惠把信纸转过来转过去看了几遍,认出是个用毛笔写的“A”字。
“信纸是谁的?”他问。
“我的。”
“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
“这是什么东西?”他指着黑点问。
“信纸,是信纸。”姓袁的想打岔滑过去。
“不是问你信纸,是问你这个黑点?”
“怎么会有这个黑点?”旅客假装着看了一眼说:“可能是文具店的老板搞的。”
“老板一天卖那么多纸,怎么会有功夫一本一本写个‘A’字?”
“‘A’字!”他停了停,又搔了搔头,然后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啊!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从香港到九龙住在一个朋友家,我把行李放在地上,可能是孩子们给画的。”
这真是胡说八道,小孩子要画画,准是画小人小狗,怎么会恭恭敬敬写个“A”字?
他把信纸拿到有阳光的地方,眼睛紧贴在纸上看了半天,发现从有“A”字的那张纸往前数,有好几页纸上有水涂过的痕迹。这是密写过的特征。他把信纸拿到化验室去化验。
利用这个化验的时间,李梓惠又开始了讯问:
“信纸是你的吗?”
“是,是,是我的。”原来对答如流的旅客,说不清楚话了。
“信纸里是什么东西?”
“我正在想,信纸是不是昨天晚上在朋友家换错了!”
“你的朋友为什么不把你的皮箱换掉?单单把信纸换了!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海员。”
“住在什么地方?”
“九龙冲菜街。”
香港、九龙李梓惠虽然没去过。但他常看地图,也常和旅客闲谈香港、九龙的社会情况,各种人的职业特征和生活状况。他知道的很多。
“冲菜街在九龙中间,海员怎么会住到那里?那儿不靠海?”
“我的朋友好像没事了!”
“那他的生活怎么办?”
“靠朋友接济……他抽大烟。”旅客越说越不清楚了。
“你朋友的朋友干什么?”
“不大好。……”他唉了声气,停了半天说:“说老实话,信纸不是我的。是我朋友叫我带回上海给他弟弟的。”
“信纸又不是什么宝贝,上海有的是纸,为什么要老远地带信纸?你朋友的朋友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在什么国防部。”
好,现在事情有眉目了。他带旅客到办公室去。他详细地讲解政府对反革命分子的政策: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立功者受奖。
这个“理发工人”现在没话可说了。他承认了信纸上有密写的指示,他是被派往上海当特务组长。他是广东兴宁人,解放前在上海作过三年半特务,解放后又在台湾受过专门的特务训练。
“我的上司很重视我,认为我有办法,回来一定不会出错。我自己也自信不会出漏子。我的上海话讲得那么好,人地都挺熟,哪知道刚到大陆还不到四十分钟就被捕了。”姓袁的特务在被捕的时候沮丧地说。(附图片)
江荧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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