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象打猎

第8版()
专栏：风土小志

骑象打猎
展潮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一个部落。这是柬埔寨王国仆侬族的许多小部落里的一个，座落在森林中的一小片开阔地上。女人们正在忙碌地用粗大的木棒舂米、用头部顶着陶罐去取水；孩子们跟鸡、鸭、猪、狗，在附近收割过的干稻田和玉米地里互相追逐着，发出欢乐的嘶叫声。看见了客人，人们都自动围拢来，把我们让到一座高脚屋上休息。天色慢慢黑齐了，在这座用树干和竹片巧妙地造成的、宽大而牢固的高脚屋上面，聚集着几乎整个部落里的男、女和孩子们。在跳动不定的松明和火光照耀下，屋主人兴高采烈地把那珍贵的酒坛子打开，插进一根芦管，按照传统的习惯，让客人们先试几口，然后由年岁最大的长者们把少许米粒和咸盐洒在坛子口上，念念有词地为大家的友谊和健康祝福。于是欢乐的聚饮便开始了。人们一面用芦管吸着，一面往酒坛里添水。直到深夜还不想分手。
几位年轻力壮的仆侬人把打猎的一切都准备停当了，招呼我们启程。我们分作三路去打猎。我这一路只有四个人：一位仆侬族青年骑在象脖子上，手里拿着把带刺的叉子在左右这头巨兽的行动；一位神采奕奕的猎手骑在稍后一些地方，他头上那盏猎灯不停地向四处探索着；我和华侨朋友林君坐在用木头作架子、以藤条编造成的象鞍的两侧，这象鞍的底层是用一种不知名的坚韧而绵软的树皮当垫子，因此每当那头巨兽移动一步，你都会感到一次强烈的震动。
据说这个大森林里各种野兽都有，成群成群的野象也不时地出没着。和我们同行的猎手说，他不只一次地和野象照过面。他说象的团结性是很强的，每逢它们行动的时候，领头和压尾的都是些青壮年，老弱者走在中间，母象还用鼻管把小象卷着、高举着前进。猎人们除了设法捕捉个别迷途走失的野象外，一般都不敢触动象群的，否则就有遭受围攻的危险。当象群过来的时候，有经验的猎人是可以判断得出的，他们不是避开就是伏在树上不动，因为这些成群结队的庞然大物走起路来，两扇大耳朵还不断地搧动着，老远听去就仿佛是一片海潮声。
我们自从爬进象鞍里，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刻，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路程，还没有遇见一头像样的野兽。只听到左边和右边不时传来清脆的枪声，那显然是另外两路朋友们的捷音了。我们的猎手似乎并不为所动，依然沉着地让那头象一步步走向森林的深处，只是偶尔用手指挥往旁边的池沼和草丛移动，忽然发现一副碧黄色的大眼珠对着猎灯凝然不动，猎手顺势给了一枪，只听见一个东西卜通地跳跃两下，便沉重地跌倒了。在黑暗里，那头大象却满有把握地一步步向前走，终于找到了猎获物——一头大黄?。不大一会，我们又打中了另一头也不太小的黄?。每次走到猎获物跟前，大象便顺从着青年御者的指挥伏低身子，让林君和我下来，这时猎手便快手快脚地把身上还有暖气的黄?缚在象鞍下面，于是我们的座位越来越高了。
夜越来越深了，除了大象沉重的脚步以及它不时用长鼻管折断前面树枝的声音外，四下里一片寂静。我们两个人都有点倦意了，尤其难受的是两条腿，窝久了发麻，伸出去又怕给树木挂住，于是便三番两次地变换着坐的姿势。而那两位猎手和御者呢，精力却十分充沛，那盏猎灯不停地向四周探索着。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刻，当大象走进森林中一片洼地里的当儿，猎灯突然在茂密的草丛中捉住了一副凶光闪闪的眼珠，猎手屏息住呼吸对着那里开了一枪，没有打中；大象转了几圈，又找见了那副奇特的眼珠。猎手正在校正角度托枪瞄准，那怪物却把眼珠移开了，等到补上一枪时，它已经逃走了，留下一阵风。沉默了一会儿，猎手才轻声地告诉我们说：“古”！我们一听，神经立刻为之紧张，因为“古”就是老虎的意思。
在天亮之前，我们回到了昨晚歇脚的部落里，随后是那位擅长打猎的华侨朋友区君和一些仆侬猎人。等到第三路转来时，我们已经在高脚屋的露台上和衣熟睡了。
早上冻醒的时候，看见强壮的仆侬人还是半裸着，他们在地上随便架起些柴火暖暖手脚，然后剥开昨夜猎获的兽皮，把肉切成一块块烤来吃。我们带来的咸盐和烟草受到热烈的欢迎，由年老的长者一份份地把它分开，一视同仁地送给部落里每一个人，连在怀孕中的孩子也得到同样的一份。这时候，又一次欢乐的聚饮开始了。劳累了一夜的大象，也在附近的野地里享受一顿丰美的早餐——巴蕉和各种野生果品。
当告别的时候，仆侬族朋友们一再叮嘱下次再来一起骑象打猎，并代向遥远的中国的猎人们祝福，愿大家世世代代过着和平和友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