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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尧 1958-06-30 00:00

两社之间(小小说)

第8版()
专栏:

两社之间(小小说)
董尧
又是十天没下雨了。
一阵微风吹过,堤上就飞起了白雾般的沙土。稻田里干得已经裂开了缝,秧苗开始由绿变黄了。前进农业社的朱兆友主任看看这片秧田,心里十分难过,他紧紧的咬着下嘴唇,老半天才说:“天也绝人。”
和前进社连边的是跃进农业社,只是隔着一道堤,可是跃进社的稻田不仅有水,河道里还有一公尺多的积存,清澈透底,只要水车往上一架,立刻就会灌满前进社的稻田。跃进社没有打算这样做,前进社也丝毫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原来其中有这样一段瓜葛:
前进社在东,跃进社在西。跃进社的水要往前进社里流。单干时两下里的人就有纠纷,农业合作化以后也没有解。就说1956年吧,桃花浪刚到,两下里的人们就开始闹,经过双方县乡干部的调解,事情才算放下。到了秋天下大雨,前进社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在下游打了坝。跃进社的社员立刻对他们的主任王子明说了。王子明是个小伙子,浑身全是干劲,好显显自己;何况这次自己又“满有理”,他一吆喊就是一大帮人,带着工具去挖河。
堤筑高了,河也挖深了,纠纷又闹起来。闹呀!闹呀!直到水下去了,这场纠纷也就不了了之。可是堤留下了,河也没平。
1957年雨水小,纠纷还算没起。紧接着冬季生产大跃进就开始了。上级号召旱田改水田,增加生产。这两个社都决定把这块“是非”地改水田。大家整地呀,打渠呀,可是就没有动那道堤和那条河。
秧田整好后,前进社首先在田头上栽了一个大木牌,并且用红漆写上一段快板:
旱田改水田,每亩一千三;
那家不服气,咱们比比看。
这不明明对着跃进社来的吗?正在干劲冲天的时候,跃进社怎么能示弱?第二天,跃进社的田头上也出现了一块大木牌,两根木棍顶起来,又长又大,上边也有一段快板:
谁英雄谁好汉,
收下大米再见面;
每亩不收一千五,
死到黄泉心不甘。
这两块木牌一个成了挑战书,一个成了应战书。两下里都加起劲来了。
麦收前下了一场喜雨,正是插秧的好时节。前进社虽然也有塘、也打了靠塘井,但是,总比不上跃进社的水源充裕。秧苗插下后,一直再没下雨,前进社的蓄水用光了。去找跃进社借水,朱兆友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大堤是自己打的,求人来扒,这像什么话。
第二天一早,前进社稻田头上的大木牌不见了。
跃进社的王子明到县里参加社会主义生产协作誓师大会,一去就是四、五天。回来以后没向社委传达会议精神,就奔稻田走去。
青青的秧苗,横竖成行地露在水面。随着微微滚动的水波,像跳舞一样地起伏着;架在河边的龙骨水车,木板还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是刚车水不久。王子明也像伴着秧苗跳舞一样地绕着田埂走去。
微风吹来飞沙,正飞入王子明眼里,他拿出手巾老半天擦呀,擦的,才算睁开眼。他顺着飞来沙土的方向看去,正是前进社的秧苗:枯萎的秧苗随风东倒西歪,好像在对着王子明求救。王子明立刻想起了誓师大会上的情形:他不是对县委表示过决心扛第一面社会主义协作大红旗吗?
王子明没有继续想协作的问题,他觉得这件事应该由前进社负责:堤是你们自己打的,本来就是想拦水吗?再说,又不是一个省,这也不能作为本社评比条件。
王子明跨上堤身,继续往前走;当他来到前进社秧田插木牌的地方时,心中一惊:木牌没有了。前进社把“战牌”免了,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们甘心落后了吗?我们田里存着水,让兄弟社的秧苗干死,这叫社会主义思想吗?王子明的心跳了起来,他呆呆地站了半天,急忙回到社里喊了十几个社员,打开了“纠纷堤”,架起了水车,哗啦,哗啦的往前进社秧田送水。
朱兆友并不甘心就失败,他发动了一百五十多个劳动力,远道担水浇秧。当远水还没来到秧田的时候,田里已经灌了一层水,水车还在咕噜噜的响着,王子明像个老练的农民,在指挥着水的前进。朱兆友鞋也没脱,踏着水奔王子明跑去,他紧紧地抓住了王子明的手,老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前进社的社员也跑过去和跃进社的社员握手。
下午,前进社的大木牌又插上了,可是内容换啦。上面写着:
水稻一千三,今年准实现;
要问何措施,兄弟社里送水源。
跃进社的木牌第二天也换了内容,他们写着:
天上水地下泉,
协作用来改稻田;
亩亩都收千斤多,
北京去把主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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