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峡截流小记

第8版()
专栏：

三门峡截流小记
雷加
早晨
这是一个久雨初晴的早晨。
五点钟，我被上操的口令声惊醒，一想可能是晴天，果然从窗上漏进满天星斗，再也睡不着了。
赶到史家滩吃早饭，还不到六点。饭厅黑板上写着：“昨天梳齿过水，截流演习今天开始了。”
这不是正式通知，可带着战斗气息。工程局谢辉副局长，第一个来到饭厅，这就是他写的。他今早不慌不忙地刮过胡子，这一阵却急忙喝稀饭。谁也看不出他为了迎接战斗，一夜没有睡好。
当技术处吴处长戴着柳斗帽跑来的时候，小吉普便向坝头开去了。在工人会上，谢副局长宣布了截流演习今天正式开始。他报告了任务数字、机械配备之后，接着又说道：
“今年水情严重，这是五十年一遇的大水；但是截流不能拖后，再晚凌汛就来了。左岸梳齿过水，水势下去将近一公尺。人岛打了炮眼，神河截流之后，神门泄水道就爆破它几千方；鬼门泄水道，也准备两千方的炮眼。这会把水硬逼过去。我们想了一切办法，消减流速，保证截流。今天最后一班，指挥部开会研究情况，如无变化，就继续干下去。大家准备着吧！”
水情
水情并不理想。往年流量这时已经一千秒公方以下了，打上很大的安全系数，设计流量是一千；可是今早八时流量是二千零一十。
前几天实测水情表，真的叫人耽心。10月15日是四千三百八十。11月7日下降到一千九百八十，可是到了14日又上涨到二千三百九十。那几天陆续下雨，这雨也是近几十年所没有的。演习的日子一再延期，正式截流的日子也没法确定下来。抛投的石料准备好了，就像炮弹准备好了一样，机械也检修好了，就像大炮擦干净了一样，只等发射命令。只是13日雨仍未停，14日华阴一带有雨，河水可能上涨，15日慢慢晴开，16日又阴下去了……每个人都好像变成了水文站和气象台，关心水情，又关心天气。虽然黄河不可轻视，又有风雨助威，渴望战斗的心情却越来越高了。11月17日那天忽然晴了，不能再等了，锥子山上的落雪预示着凌汛可能提前来到，可是这一天的流量是二千零一十，比设计流量超过一倍以上。
第一个
谁是第一个？破土的是第一个，剪彩的是第一个，战斗的事业中，英雄是第一个。
过去，这里有着第一个钻探的人，第一个安装吊桥的人，第一个爆破的人，第一个浇灌混凝土的人和第一个打管柱的人；可是现在谁都想做第一个截流的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直接参加截流，正像不是每部机械都能直接参加截流一样。比如财务处提出口号：给截流的工人洗衣服！只求得间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就是无尚的光荣。吴满山是有名的风钻工，浇灌了混凝土的坝基是他们开挖的，准备截流用的大块石，是他们用手风钻钻开的；可是这一阵他最大的苦恼，莫过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直接参加截流。他报了名参加突击组，他在誓师大会上也读过决心书，因为好几百人都报了名，好几百人也都读过决心书，可见就是吴满山也不见得有这个机会。他知道只是报名靠不住的时候，就天天到团委会去，到党委会去。这样做不知他什么时候就开始了；可是别人到后来才发现他的规律：他如果是第一班，就是下午两三点钟，如果是第二班就是晚上六七点钟……反正到时候他就来了。永远重复着这几句话：“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们开过思想会，到了时候再有偏差，那弄成啥啦！”“我们只有这个要求，达不到要求，批不准我的要求，我就是有意见。”从来难不倒有决心的人，他终于成了最幸运的一个。他不但是截流突击组的组长，还是截流开始第一班。他马上穿上白色救生衣，面孔显得越黑了。他的面孔从来是像与岩石战斗过的战士那般活泼有力。
做救护工作的甄凤仙，我在三门峡报上见过她的照片，因工作好被称为白衣战士，她也第一个来了。
推土机手叶成，从前是官厅水库的劳动模范。这次苦战三昼夜检修机车，他像那台斯大林八十推土机一样，都是工地上的骄傲。
也许是赵绪恒，也许是刘和（两个电铲司机），装的第一车料。这时，一辆十五吨卡车，驰过鬼门溢流桥，顺着进占公路而下。这辆车在进占口来个九十度的回车，又打倒轮退到神河边上，于是第一车料在九点五分庄严地倒入了黄河。
第一辆汽车司机叫唐玉琦。我看见他探出车窗，回头望着渐渐上升的车厢。他虽然坐在司机座上，可是胸脯剧烈地起伏，如同他刚才自己跑过百公尺一样。
新的人门河
征服黄河的决心早就有了。从邓子恢副总理的报告中就开始了，从开工典礼那天就开始了。以后开挖基坑、把石头炸掉；以后又浇灌混凝土。第一期围堰一筑成，人河就成了干河。现在要截流了，被截住的主流，就要改道从梳齿中流过。什么叫截流，就是黄河主流大搬家，叫它腾出地方来，好让我们进行第二期工程。7月16日那天十二点一刻，梳齿正式过水了。过去的人门河不见了，新的人门河出现了。黄河历史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这是超过大禹在黄河上出现的人工的河流。新的人门河，今天迎接主流，明天又为整个发电、灌溉服务。它是在新中国中诞生的。它是在今天的工人阶级手中被驯服了的，所以它更值得骄傲。
新的人门河的出现，就是征服黄河伟大胜利的第一步。
截流的一昼夜过去了。第二天早阳升起的时候，整个河面上的探照灯，才随着天上的星群熄灭了。仅仅两个班共抛下石料六千多方，进占二公尺多。汽车循环良好，安全排（用钢轨做成的汽车排子）得到意外的成功。
指挥部的下面，柴油的淡蓝色烟雾中，一个突击队的红旗迎风飘扬。一阵阵汽车声、拖拉机声从席棚的窗口透进来。谢副局长一昼夜值了两个班，他不但不疲倦，反而为顺利的工作感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