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礼物

第8版()
专栏：

新年的礼物
黎新汉
我们来沙洲坝参加体力劳动已经一个多月了。沙洲坝是全国闻名的革命故乡，这里的老乡真好，把我们看作“毛主席派来的人”，我们之间很快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只是有一件事，怪叫我们伤脑筋。有时，我们下地回来，往往发现自己的衣服里满满地装着两袋炒花生什么的。当然，我们知道这是老乡们偷偷地送给我们的礼物，可是究竟是哪个老乡呢？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呢？第二天早晨，我们把炒花生带到干活的地里，问是哪些老乡送的，他们谁也不回答，只是向我们笑笑。小伙子装腔作势对我们嚷道：“送给你们就吃嘛，为什么要问呢？干嘛还来一套婆婆妈妈的礼节！”姑娘们也为我们的发问说些风凉话，弄得我们真是哭笑不得。
晚饭后，我们准备去访问村里的老革命同志王伍爹。拿着笔记本正要出发的时候，老头子自己赶来了，气咻咻地，脚上穿着一双松树皮似的旧皮鞋，下巴刮得干干净净。他拿着一瓶水酒，走进屋里来，从腰袋里掏出两把炒豆子，说道：“来，好孩子，大家先喝一杯！”我们说：“老爹，我们不喝酒。”想不到一句话使他光火起来，他登地站起，指着我们说：“把我看作什么人！怕脏吗？”“我听见村里的年青人说，你们老是对他们客客气气，这就是脱离群众、疏远群众的行为，是不是？他们对你们像亲兄弟，把社里分给他们过年的花生米炒好送给你们吃。你们呢，却拿到地里嚷着：‘是谁送的，是谁送的？’送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就要吃，像吃自家的一样。”说完以后，他的话题慢慢转到别的方面去了。他一面喝着酒，一面开始讲毛主席在沙洲坝的故事。每讲完一段故事，他就喘着气沙哑地唱起山歌来：“人民公社是天梯，共产主义是天堂。高高天梯毛主席搭，幸福不忘共产党。”我们热烈鼓掌。
深夜十二点钟，老头子满意地离开我们，我们送他到外面，老头子忽然回过头对我们说：“你们回去吧，不要骂我严厉。以后记住，送给你们的礼物一定要收下。假如新年来了，你们也拒绝收下别人的礼物，人家要怪你们的。”
是的，新年快到了，我们知道新年那天，老乡们少不了要送礼物唱山歌的，我们不得不及早商量对策了。唱山歌，我们现在倒不怕了；可是如何对付他们的送礼呢。接受又不好；不接受，又惹他们生气，说我们瞧不起他们。怎么办呢？最后我们决议接受他们每人一丁点，给他们集体送还一件有意义的礼物。
什么礼物最有意义呢？写几首诗吗，画几幅画吗，不！这里已经诗画满墙了。怎么办呢，我们几十个人竟给这个小问题难住了。晚饭后，我们围在火油灯下研究起来。大家正在沉默的时候，外面响起咚隆咚隆的脚步声。我们掉头向窗外望出去，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了，原来是调皮鬼阿诚。他一进门就拍大腿，发出快活的叫声：“你们学校寄给你们一包东西。”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来，摆在床上，转身就走。“你不坐一会吗？”我们叫他。他简短地回答：“没有时间。”
我们打开包裹，里面叠着许多没有信封的信，是在校同学写的。信下面一面旗，旗上两行黄字：“全国人民热爱你们，全国人民支持你们。”据来信说，这面旗是新疆石油工人赠给福建前线的炮兵同志的。炮兵同志又把它转赠给我们学校全体同学，回答我们对他们的慰问。这是一件多么珍贵的礼物！现在学校里的同学又把这面珍贵的旗送给我们下乡参加劳动的同学，这是最崇高的敬意！这是最亲切的问候！我们把旗子翻来翻去地用手指摸着，大家变得又激动，又温柔，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话，可是谁也不开腔。
最后，我们一致决议，把这面珍贵的旗转送给老乡们，作为感激他们平时关怀我们的礼物，作为新年祝贺他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