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来了

第8版()
专栏：

她留下来了
王秀中
任小秋下放到这里快半年了。一下来就投入了紧张的秋收、秋种、深翻麦田的战斗，没顾得想家，也不想回去。现在人民公社冬季修渠的任务眼看就要完成，听说春节要放几天假，她就准备回去一趟。元旦时社里发给每人的两斤花生，她舍不得吃，炒熟了装在小铁罐里，准备带回去给爱人吃。托人买来的当地土产，两斤无核小红枣也端出来晒了不止一次了，这是带给母亲的。
这天晚上，小秋一个人在屋里，对着灯光学唱一支新歌，准备教给社员们唱。忽然门帘一响，隔壁军属李大娘进来了，说道：“好闺女，我跟你商量件事，你答应不？”小秋以为又是找她写信哩，忙笑着回话：“答应呀！”大娘这才凑过脸来，郑重其事地说：“年三十上我们家吃团圆饭去，东西全都备齐啦！”原来任小秋自下放以来，瞧他们家没年青人，每天下工后，总是给大娘挑一两担水，逢上休息日，还替她写一封信给部队的儿子。有一次，大爷在半夜里发起了高烧，小秋就冒着风雪走几里地到卫生院里请来了医生。大娘喜欢她得不行，吃什么好的全要给她留着，平常好闺女前、好闺女后地叫个不停。小秋也把她当自己母亲一样看待。这会儿，小秋本想告她要回家，但看看大娘一脸盼望的样子，不忍拂她老人家意，沉吟了一下，只得说：“还早呢，改日再说吧！”可是老人家非让她答应不可。
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忽地涌进来一群小伙子，笑着闹着，七张八嘴，要小秋去演戏。
原来这两天村里的剧团空前活跃，忙着排歌舞、演戏曲，准备参加公社春节会演，要在人民公社这开天辟地的第一年，痛痛快快地演它几个晚上，大大庆祝一番。社员们一搞文娱活动，就少不了任小秋。确实是这样，坝头上下方圆二十几里，谁不知道下放干部任小秋，唱的那叫好哇，简直跟电影里唱的不差上下。哪次开群众大会或是地里打歇的工夫，老乡们总要欢迎她来几曲。什么好听的新歌她都会唱。老人家们都说：“听小秋姑娘这么一唱哇，我心里就更加亮堂了。”年青人打趣说：“任同志是唱着曲子讲道理，不怕你听不进去。”这次要搞节目，大伙首先想到了任小秋，吃罢晚饭就找来了。
这会儿，民兵队长刘勇嚷着说：“任同志呀，快教我们几个新歌，过年好唱。”说着自己哼哼依依地唱了起来。大娘也说：“赶明儿好闺女也教大娘一个，过年的时候，我也来个登台表演！”老人家这么一说，屋里哄的一下笑开了。团支书振田一本正经地说：“任同志，咱们春节要演戏，可是谁也不会导演什么的……”没等他把话讲完，急性子的秀英就插进嘴来：“秋姐姐，我们还要排‘苦菜花’呢，都决定你演娟子了，你可一定得答应，不然大家都演不带劲了。”“真的，任同志，这会你可得领头搞啊！”这时小家伙黑三跑过去一头栽在小秋怀里，瞪着小眼睛冲她直叫：“秋阿姨，这会过年你该教我们跳马车舞了。”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看到这灯光下一对对期待的目光，一张张热烈真挚的脸，小秋心里热呼呼的，心想：回去呢，只不过是看看爱人和母亲，可是在这里却有更大的意义。她回忆起自己临下放前订的红专规划：“永远和农民一条心，要做党的好宣传员。”眼前春节开展大规模的文娱活动，不正是宣传党的政策、歌颂人民公社的最好时机吗？想到这里，她兴奋地说了：“好！同志们，我们大家一起来搞节目，一定要欢欢乐乐地过这个春节！”
第二天，她往市里寄去了一只包裹之后，又像往常一般，一路兴高采烈地唱着到剧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