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走笔

第8版()
专栏：

潮汕走笔
徐风
潮汕是好地方。潮汕人自己这样说，外乡人这样口口相传。前年夏天，我第一次走在潮汕道上，感到说不出的心旷神怡。正是：
一路的开红花的凤凰树，一路的水稻映着莲花，
一路的合作社的鹅群，一路的流水般的马车。
潮汕平原在祖国南方海岸。平原的景色、海边的景色、亚热带的景色非常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因为是平原，所以它开阔；因为在海边，所以它壮丽；因为地处亚热带，所以它繁华。
我的家乡在福建山区。那里一直流传着两首民歌：
白糖好食潮州来，
泉水好食石缝来，
妹是白糖哥是水，
白糖泉水结缘来。
潮州柑子上杭梨，
郎食柑子妹剥皮，
老妹好比柑子样，
哥有一个够得哩。
两首都是情歌。把白糖、泉水比喻心爱的姑娘，自然而得体。过去我只把它们当情歌读，现在才领会到这两首情歌里还隐藏着故乡人对潮汕的一片深情。
是的，山里人是应该感谢海边人的。过去，家乡家家户户少不了的食盐，祖母爱吃的咸鱼，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柑子……都是从潮汕来的。小时候有一件事我总是不能遗忘：听说日本鬼子打到了潮汕，大家都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我也跟着难过起来。从此家乡市场上就少有海味。直到胜利后，祖母才又吃上了咸鱼。
现在，家乡市场上的柑子、咸鱼等货物，多是从闽南来的，但老辈人仍以为它们来自潮汕。例如柑子，就一律被称为“潮柑”。
山里人也慷慨地答谢海边人。每年，很多纸张、木材、梨子、荸荠……从汀江转韩江，顺流而下。
想到潮汕的柑子，我联想到潮汕的抽纱。抽纱，这是潮汕的荣誉和骄傲。诗人爱它，因了它的洁雅不俗；艺术家爱它，因了它的多采多姿；少女爱它，因了它的玲珑美丽；恋人们爱它，因了它能够轻轻地包藏起海一样的深情。
它是珍贵的，但它平易近人。它可以是你的衣裙，可以是你的枕席，可以是你的披肩、手绢……
作为商品，它物美价廉；作为用品，它雅观实惠。它是装饰品，也是艺术品。
这样的东西，不能不人人称赞，誉满全球。
这样的东西，只能出于巧心妙手。我说巧心，指的是诗人的心；我说妙手，指的是画家的手。
诗人和画家——这便是潮汕姑娘。
我觉得，讲究卫生正是潮汕人的一个优点。以我居住的庵埠镇来说，很多人家都有井。井水离地极近，取用十分方便。取水容易，就促使人讲究卫生。举个例来说：这里一般人家的地板，都用大方块红砖铺成，缝间涂以石灰。每隔十天半月，就用井水冲洗一次。因此，很多人家的地板都几乎光亮得可以照人，干净得可以席地而坐。
去年，潮汕人放逐了家神野鬼。除神坛、平坟地曾经成为一次运动。破除迷信，革除陋俗，结果是大跃进、大丰收、喜事重重。今年更上一层楼：汕头专区要成为“三百亿斤专区”；而我国第一个水稻千斤县潮安，今年在农业战线上要争取七个“全国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