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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真 1959-03-30 00:00

笑——然而不是轻佻

第8版()
专栏:百花坛

笑——然而不是轻佻
张真
川剧的语言很值得我们的喜剧作家学习,语汇丰富,文法多变化,善于表现人物情绪,而且讲话讲得极有风趣。看川剧的时候,常常惊叹川剧怎样会有那么多的幽默,几乎俯拾即是。讲话讲得有风趣当然不只是口才或文才,而是作者会看生活的有趣味的一面。作者似乎是兴致勃勃地生活着,观察着,于是就能够随时有富余的机智,把生活中的人物描上那么深刻而谐谑的一笔速描。
像“玉簪记”,潘必正蹓跶到陈妙嫦房里去,看陈妙嫦睡着了,他跑到她书桌上翻,不料翻出一首情诗来。在这里,潘必正不是看到她爱自己,就飘飘然,而是逗的自己诗兴大发:她一个出家人,都会作诗,我秀才倒不会作呀?我也要和她一首。他就坐下写起来了。这一个书呆子的形象很突出,但他又呆得多么风趣?写完,把陈妙嫦的诗放在袖里,看她睡得出汗,他就热心地去代为打扇了。扇来扇去,陈妙嫦醒来,怪他跑进禅堂,“成的什么规矩?”要去告他姑母。他先是有些害怕,但又摸到袖里的诗,便洋洋得意道:“什么规矩不规矩,我拾到一样好东西!”
这些地方,演来情趣横溢,人物生动,观众大笑,然而演员却是在认真做戏,他们并没有故意在逗观众发笑。潘必正是在认真的做诗、打扇,陈妙嫦是在认真地焦急,想叫这个傻角快些出去。他们不自知自己可笑,于是这样的笑就是从现实生活派生的而不是外加的。我还看过川剧周企何的一个小折子戏:“迎贤店”,他演个店婆子,对那个投宿的穷书生十分无礼,后来看到他有了钱,她大为羞赧,就自说自话地努力打圆场,陪笑脸,打哈哈,令人捧腹。而这笑料却不是外加的,正是生活本身的真实性。
演员在那里依照生活的严密逻辑而行动,而笑——这是观众的事情,这样的喜剧,我认为是高明的。因为,这样的笑里就充盈着生活的智慧。这笑不仅仅是可笑,而是表现了作者对人生的观点,对人物的评论,对生活真理的深刻的理解。观众一笑,是同意了作者的观点和理解的,他们随着作者,深一步观察到生活的矛盾了。
“玉簪记”的潘必正,按老本原来是有些“刁”的。他拾着陈妙嫦的情诗,作为把柄,对她大有要挟之意。现在的川剧改本,潘必正不那么趣味低下了,然而喜剧性却丝毫没有减少。陈妙嫦在书桌上到处翻,找到诗笺,笼在袖里偷看,潘必正也在一边偷看自己袖里的那一张,陈妙嫦发现自己的情诗已经换了潘必正的情诗了,正在惊疑,潘必正却双手举她的原诗还她了。这些地方演来都引起观众的笑声,但是它所引起的观众的感情却不是轻佻的,而是温厚甚至有些庄重的。这个人物典型得到更好的提炼,喜剧的趣味也更提高了。(但还诗一举,我却觉得与潘必正此刻的感情不尽符合,在他得了陈妙嫦的诗,一定是珍如拱璧,只要他无意借端要挟,倒也不必双手奉还以避嫌。因为他已又送了同样的把柄在陈妙嫦手里了。我想以偷诗始,以换诗终,也就很好。)
喜剧难得的是趣味高尚,我看川剧里有不少喜剧情节,是使人感到高尚的。逗人笑,不一定就要表现某种浅薄的感情。过去有些戏曲每每讥讪弱者,把瘸子或“乡下老”的怯口加以形容以博笑,这样的笑不一定是十分健康的。而在川剧中,却往往看到对一些正面的人物:一个性急的情人,一个善妒的穷酸,一个即将处死而十分达观的强盗,一个勇于替别人充新娘的文弱书生……做成了喜剧人物,剧中对他们的嘲笑是温和的,善意的,不是“冷嘲”,而是一种亲切的笑。这种写正面人物的手法,很适合给我们的描写人民内部矛盾的喜剧来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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