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第8版()
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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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族　那家伦
远山晨雾蒙胧，近山一片葱翠。客车“轰轰”响着，浴着早霞，离开这停歇了一夜的途中小站。坐在我身旁的老大妈，留恋地朝窗外望了一眼，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我急忙问：“大妈，您不舒服？”她摇摇头笑了笑：“同志，不是。我是想起了一件伤心事。”
于是，她告诉我：十二年前，她和怀抱中才几个月的孩子，被粗暴的同车旅客推了下来。因为她的孩子有些发烧，同车的人硬说是传染病。于是儿子就连冻带病死在这个没有医生和医药的小站上了……
“啊哟，烧得厉害！”身后一个年轻母亲的惊叫，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她怀里那个约有两岁的小孩在昏睡着，小脸烧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小孩突然痉癴了一下，立刻嘴冒白沫，四肢抽搐起来。没有经验的母亲吓呆了，不知所措，焦急地呼唤着小孩的名字，并落下泪来。“别急！”大娘安慰一声，随即向全车厢问道：“有医生没有？”话未落音，一个埋头看书的傣族姑娘摘掉玳瑁眼镜，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是刚从医校毕业出来的，大妈，什么事？”
车在一个山谷中停下来了。大家都关切地伸长脖子注意傣族姑娘给小孩检查。“可是没药”姑娘无奈地摊开两手。“那怎么办呢？”母亲又低声哭起来。这时，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从后面挤过来，很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盒针药：“你看，这用得上吗？”姑娘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我正是要这个！”老人笑得张开了缺牙的嘴巴：“我那小孙孙也常害这种病，这次上昆明开代表会顺便带了点……”“可是还差注射器。”经姑娘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给卫生所买的注射器，忙说：“我有！”驾驶员也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送过来一个瓶子：“这是酒精！”
傣族姑娘给小孩打了针，不一会小孩就大声哭起来。大家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小孩大声哭着，谁也哄不住。一个少校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布做的小熊：“别哭了，来，玩这个吧！”母亲正想拒绝，驾驶员又脱下了披在身上的棉衣：“可能是冷了，来，给他盖上。”他不容分说地把棉衣盖在小孩身上。
车又开动了。小孩躺在大衣里，玩着布做的小熊，对妈妈说：“妈，我要回家！”“家？这不就是家吗！”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泪花。
外面下雨了，我伸出手去，感觉有些寒冷。车厢里却是暖暖的，仿佛烧着一盆热烘烘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