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苑的故事

第8版()
专栏：

小苑的故事
宋洪训
天刚亮，院子里的公鸡“喔—喔—喔”啼了三声。
我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见奶奶坐在桌子旁边对着镜子梳头，梳啊梳的，梳个没完。奶奶把长头发在脑勺后面挽了个结，插上了发夹子，还用两手摸了摸，又拿起一面小镜子，来回的照着。不知怎么的，奶奶不满意，又把挽好的发结给拆了。我心里暗暗想：“奶奶那么大年岁了，还真爱打扮呢！”
我刚想笑出来，奶奶转过脸来，朝我这边望了望。我连忙闭起眼睛，假装还没醒。幸好奶奶没发现，以为我睡得正香，也就没叫我，又拿起梳子梳她的头了。
奶奶梳完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了又脱下，脱下又戴上，对着镜子望了老半天。
我心想，只有遇到什么大事，奶奶才这样，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我忽然想起来，奶奶昨天夜里说，今儿要送我上托儿所哩！
我伸了伸手，打了个呵欠。奶奶没察觉，反倒进里屋去了。平时，奶奶替我穿衣服，总要把领子上的那颗扣子也扣上，怪不舒服的。其实啊，衣服我自个也会穿，可奶奶偏要……
趁奶奶进去这功夫，我穿好了衣服，把被子折叠起来，就下床了。奶奶眯着眼睛笑了笑，走过来又把我衬衣领子上的那颗扣子扣上，还说：“这样会着凉，扣上，好孩子！”
吃过早点，隔壁王家姑姑来叫奶奶，还没进门就说：“奶奶，收拾完了吗？该走啦！”
奶奶回答说：“我还得送小苑上托儿所哪，您先走吧，我过一会就去！”
我对奶奶说：“我自个儿会去，奶奶，你走吧！”
“你自个上哪儿去？”
“不是上托儿所吗？”
“你知道托儿所在哪儿？”奶奶这一问，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我跟奶奶出了大门，奶奶拉着我的手，叫我别跑。
大门口贴着个红纸剪的大“喜”字（我认得这字），我问这是干什么的，奶奶说：“今儿奶奶进工厂做工，你也上托儿所，这是街道办事处的同志给咱们家道喜来了！”
到了托儿所门口，阿姨笑着迎过来，跟奶奶说了几句话，还摸了摸我的脸蛋。奶奶急着要去工厂，就把我留下了。我跟奶奶招了招手，只听阿姨在说：“放心吧，奶奶！”
阿姨把我领到一间大屋子里，那屋子可真棒！玻璃窗擦得倍儿亮，小盆里种着红红的花，玻璃缸里还养着好些金鱼呢！
阿姨给我整了整头发，问我：“今年几岁啦？”
我告诉阿姨说：“六岁啦，我奶奶五十六，爸爸在工厂里闹革命……”
“闹革命？”阿姨挺奇怪，问我：“闹什么革命？”
“机器革命呗！爸爸还发明呢？”
阿姨跟我妈妈一样，梳着两条大辫子。吃中饭的时候，还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顶喜欢吃奶奶作的大鱼。
这以后，我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只记得睡完午觉醒来，我就叫奶奶，一连叫了好几声，可奶奶没理我。阿姨走过来笑着对我说：“你奶奶不在这儿，好，起来吧，过一会咱们还做游戏呢！”……
玩着玩着，只见窗外的太阳快下山了。阿姨说要送我回家，我觉着托儿所比家里好玩得多，不肯走，阿姨说：“奶奶等着小苑哪，走，咱们一块儿找奶奶去！”一提起奶奶，一天没见，倒也想得很。
我一边跑一边跳，出了托儿所的大门，阿姨在后面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手。
刚到咱们家胡同口，就看见奶奶打玩具厂那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我跟阿姨说了声“再见！”就冲着奶奶跑过去。
我拉住奶奶的手，问她今天在工厂里做什么。
到家，奶奶笑着对我说：“奶奶给托儿所的孩子们缝布娃娃。”
我问奶奶：“你缝的布娃娃眼珠会转吗？”
奶奶说：“会转，还会说话哪！”
我觉着奇怪，又问奶奶：“布娃娃怎么会说话？”
奶奶笑了笑说：“会说！我们玩具厂也闹技术革命，要叫布娃娃说话。”
我心里想：明天我一定告诉托儿所的阿姨，奶奶缝的布娃娃还会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