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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晗 1961-01-30 00:00

再谈人和鬼

第4版()
专栏:

再谈人和鬼
吴晗
谈鬼之风,自古有之。宋朝人李昉等于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所编集的《太平广记》五百卷,其中就有四十卷是谈鬼的。
这些鬼故事是各式各样的,有好鬼,对人做好事,也有恶鬼,专门跟活人捣乱,也有很美丽的鬼,和活人结婚,总之,鬼也和人一样,在人类社会里所可能有的事,鬼社会里也是应有尽有,以此,爱谈鬼故事,实质上谈的还是人的故事。并且,谈人的事有时候可能不是很方便,容易得罪人,至于谈鬼,那就方便多了,无论如何,即使说错了,也不至于真有鬼来和你算账。
正因为谈鬼反映了各方面现实的社会生活,不只是有人爱谈,也有人爱听,谈鬼之风,便越来越盛了。清朝蒲松龄、纪晓岚、袁子才等人爱说鬼话,是有其历史的和社会的渊源的。
《太平广记》里的鬼故事,其中有几个很有趣,正确地说明了人和鬼的关系,不是人压倒了鬼,便是鬼压倒了人,人不怕鬼,鬼便怕人。
卷327引《述异记》说有一个广州显明寺道人名叫法力,有天早上上厕所,看到一个鬼,样子像个昆仑(黑人),全身墨黑,只有两个眼睛是黄的,光着身子。法力很有力气,便一索子捆了这个鬼,缚在柱子上,用棍子使劲打。奇怪得很,一点声音也没有,再用铁锁锁住,看它能变化不?到天黑时,鬼就不见了。
卷345引段成式《酉阳杂俎》:唐朝元和末年(公元820),有个淮西的军将,奉使到汴州(今河南开封),在驿中住宿。正要睡熟时,忽然觉得压得慌,原来身上有个什么东西压着。这个军将很有力气,便起来和它打架,把它打退,还夺得一个皮做的口袋。这个鬼服输了,连声讨饶。军将说:你告诉我这个口袋叫什么,我再还你。鬼迟疑了好久,才说这叫蓄气袋。军将顺手拣一块大砖头当头便打,鬼就不见了。这个口袋很大,红颜色像藕丝,在太阳底下看没有影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两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胆子大、力气大、压服了鬼。
还有一个故事是藐视鬼,把鬼赶走的。卷318引《幽明录》:有个人叫阮德如,也是上厕所,见了鬼,这个鬼有一丈多高,黑色,大眼睛,穿白单褂子,还戴帽子。德如一点不害怕,心安气定,笑着说:大家都说鬼讨厌,果然。鬼听了羞惭而退。
最有趣的是宋定伯卖鬼的故事,卷321引《列异传》:河南南阳人宋定伯年轻的时候,夜里出门碰见鬼,他问是谁,鬼说我是鬼呀,你呢?定伯说我也是鬼。鬼问定伯上哪儿去,定伯说到宛的市场上赶集,鬼说我也是到那儿去的。走了一会儿,鬼说走得太慢了,互相背着走好不好,定伯说很好。鬼便先背定伯,说你怎么这样重呀,不像是鬼。定伯说,有什么稀奇,我是新鬼,怎能不重?走了一程,定伯该背鬼了,很轻。这样互相背来背去,搞熟了。定伯便问:我是新鬼,不知道鬼最怕什么?鬼说最怕人唾口水。说了又走,过一条小河,鬼走过时一点声音也没有。定伯走过时,踩水哗哗响。鬼又问怎么这样响,定伯说:我新死,还不习惯踩水,所以声音大,不要见怪。快到宛市了,鬼在定伯背上,定伯一翻手狠狠抓住,鬼发急大叫,定伯不理,抓到市场,鬼变成一只羊,定伯怕它变化逃掉,连着对羊唾口水,卖了一千五百个钱,高兴地回家。当时人说开了:“定伯卖鬼,得钱千五。”
这故事有趣在宋定伯对鬼说鬼话,摸清了鬼的底细,攻其弱点,制服了鬼。
这些鬼故事说明了鬼是不可怕的,不必怕的,只有人怕它时才可怕。人不怕鬼,鬼便怕人。也说明了鬼虽可不怕,但是还必须了解鬼脾气,鬼毛病,抓住鬼的弱点,是一定可以把鬼消灭掉的。
我们是唯物主义者,并不信鬼。但是,也不尽然,这一两年来,在闲谈中,发见也还有个别同志,在理论上不信鬼,但在生活上还是怕鬼,这就很不好。其次,我在上一篇文章中说过(见1959年5月18日《人民日报》八版《人和鬼》),死鬼是不可能有的,但活鬼还是有,例如成天想吃人,欺侮人,磨折人,奴役人的剥削阶级分子、反革命分子等等。对付这种活鬼之道只有一条,就是蔑视、藐视它,但在战术上还是要重视它,要像宋定伯一样,摸清鬼的弱点、底细,连着唾口水,使它再也不能变化,一句话,只有斗争,才能胜利,别的办法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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