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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行 1961-12-29 00:00

“笑不够”姑娘——工厂散记

第6版()
专栏:

“笑不够”姑娘
——工厂散记
张知行
喧闹的机器声一停,外面的风雪显得更大了。我踏着吱[zī]吱作响的积雪,到俱乐部去看棋赛。
走到小锅炉房窗前,忽然从里边传来了一个姑娘的笑声。这笑声是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清脆悦耳,像敲击金铃似的悠扬动人,穿过咆哮的风雪,在工厂上空飘荡着。我拉门向里一看,只见烧水的老高头叉着双腿,瞪着眼,气得连鬓胡须颤抖着;旁边那个大笑的,说她是个姑娘,不如说她是个挺着胸脯的小伙子。她有二十来岁,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红喷喷的脸儿。这正是“笑不够”高淑英。我走了进去。
高淑英望了我一眼,收住笑,拍拍衣服,摘下工作帽,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立刻从头上落下来,直垂过前胸;一绺[liǔ]乱头发遮住了她的前额,一对乌黑的大眼睛透过额发,闪烁着机灵的、勇敢的光辉。她仍然笑嘻嘻地对她爹老高头说:“爹,您生气也是白搭。这事我就要管。第一,您烧的开水供不上大家喝,影响工人健康;第二,您的炉子不能老这样‘上吐下泻’地浪费煤;第三,您整天急得这样,身子有个好歹,做闺女的心痛!”她说完,上身一晃,两条大辫子甩在背后,朗朗地笑着,一头钻进风雪里去了。
“真是个笑不够!”老高头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弄炉子,却把煤钩煤铲弄得噼啦叭啦乱响。
“高师傅,为啥生这么大气呀?”我问。
老高头直起腰,摇头叹气地说:“唉,白煤可把我整苦啦,不开吹风机,烧不开水,开了吹风机,好端端的煤顺着烟囱飞,顺着炉条漏,一天烧不开两锅水。大家有意见,可我比谁不急啊!她呢,从早晨就在我这里转悠,你越急,她越在你耳边穷嘟嘟:又是请名师改炉子啦,又是改变烧法啦……我不耐烦,想把她气跑。可是,她却笑了起来,反来气我……这死丫头!”老高头说完,自己也不觉笑了起来。
我想:“这爷俩倒有意思”。就说:“淑英说的在理呀。”
“她没有不在理的时候!”老高头口气虽然挺硬,却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我转身刚要走,听见高淑英在外边喊道:“爹,名师请到啦!”房门“匡”地开了,她拉着看门工老吕头的胳臂进来了。
老高头见了老吕头,笑了起来:“欢迎!”
老吕头拍拍身上的雪花,说:“老弟呀,我弄炉子也是‘二把刀’,可淑英说得对:把你急个好歹咋办?”
“又来了,又来了!”两个老人都呵呵地笑了。
他们三个人围着锅炉研究起来。
“炉膛要改,炉条加密!”老吕头说。
“需要啥材料?”高淑英兴冲冲地问。
“几根炉条,一筐土。”
“好,马上就到!”她急转身,抄起煤筐,大煤铲,跑了出去。
老吕头扭头对老高头说:“老弟,你真生了个好姑娘。全厂这么多人,谁个不夸,哪个不赞!”
“老哥,你把话说偏了。”老高头说,“她虽然是我生的,可是咱工人阶级培养的,是咱党教育的,老哥,你还记得吧?她在吃奶的时候,就已经……”
“怎么会不记得呢?”老吕头接过去说:“那时候,她妈妈上班,总是把她放在盛棉纱的笼筐里,上面盖上一层棉纱。大家看见稽查来车间兜圈子,就把盛她的那个笼筐挪[nuó]来挪去,跟捉迷藏似的。”
“她开始工作时的情景,你也记得吧?”
“怎么会不记得呢?”老吕头说:“十一岁的孩子干十二个小时的活,哪受得了呢?还挨打受骂,又不敢哭。每天上班下班,她妈妈架着,你抱着,连我也背过她呀!”
“刚解放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呀?”老高头说,“只知吃饭干活,一天说不上两句话。开会的时候,总是扎在旮旯[gā-lá]里,搓着小辫子,偷偷地望着别人发言。我对她说:‘淑英呀,你有意见也说嘛。’她说啦:‘咱工人有啥说的?还敢给谁提啥意见?’……可现在呢?”
“那是再泼辣不过的啦!”老吕头兴奋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自豪和愉快的神情。“凡是对党有利的事情,不管是份内份外的,她都拼命地去干;不管是谁损害党的利益,她都敢进行斗争,恐怕连你作老子的,也不会放过的!”
“谁说不是!”老高头得意地笑了笑。
老吕头连连点头:“好哇,好哇,这是咱工人的样儿!”
两个老工人呵呵地笑了。我走近窗前,外面风雪正紧。忽然,高淑英脸上带着倔强的微笑,嘴里喷着热气;两手抱着满溜溜的一筐黄土走来了。我忙给打开屋门。
她对我笑了笑。我也忙弄水帮着和泥。
外面,风打着尖厉的呼哨,戏谑[xuè]着屋脊上积雪,满天乱转;雪带着刺骨寒冷,刮脸透心。可是,这里却异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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