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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兹·奈辛 1962-03-31 00:00

这上头是我们的疾苦

第5版()
专栏:

这上头是我们的疾苦
〔土耳其〕阿吉兹·奈辛
我们来到一家小杂货铺门前。老板正在给一个农妇往瓶子里倒煤油。看见我们之后,两人笑将起来——女的先笑,接着便是杂货铺老板。
“哈哈……列希德大爷在等你们,”老板说:“他就在那里的咖啡馆内。你们一爬上山岗,向右转弯,就看见了……。”
“这列希德大爷是谁呢?”我问。
“你们去吧,去吧。他在等你们。一去便知。”
我们爬上一座小小山岗,果然看见一家咖啡馆。一个小孩向我们跑来。
“列希德大爷在等你们呢!”他喊叫着,马上就跑远去了。
这更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我们走下山岗。咖啡馆里人拥挤不堪。
“你们好,先生们!”我们说。
人们互相丢了个眼色,现出奚落的微笑。
“这里谁是列希德大爷?”
“瞧,他就是……。”
在靠墙的没背的长凳子上,一位和蔼的老者盘膝而坐,他的髯[rán]须长成了一个圆圈。他站起说:“欢迎你们。”
“据说,您在等我们,是吗?”
“请坐吧。是啊,我们是在等人,但等的不是你们。人们看到你们是城市打扮,把你们当做了我们所要等的人。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我们要了点酸乳汁,然后解释说,我们的汽车出了毛病,不得不在这个村子里停了下来。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很奇怪的是,每一个碰到我们的人,都说“列希德大爷在等着你们”。
列希德大爷向坐着喝咖啡的农民们说:“这不是我们所要等的那几个人。去年的那几个来客,难道各位都不记得了吗?”
“当然记得!我们知道不是他们……。”几条嗓子一齐回答。
“列希德大爷,您究竟是在等谁呢?”我问。
“他们一定会来的……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老人把一块绣花手帕拿到我们跟前,小心地打开了它。帕内有四个空烟盒。头两个是“耶尼捷”牌的烟盒,第三个是“盖陵吉克”牌的,第四个是“包加吉奇”牌的。
列希德大爷指着这些烟盒说:“我们等的是这几个烟盒的主人。”
列希德大爷把烟盒伸给我们。我取过“盖陵吉克”牌的烟盒。上面横七竖八地画了一些线条,涂了一些看不清楚的画,乱七八糟地写了一些数字。
“列希德大爷,这是些什么东西?”我问。
“这是我们的苦难。”他回答道。
“怎么是苦难呢?”
“阿拉在上,是苦难。你们知道,按照惯例,每年在选举之前,我们的领袖们,谢谢他们,是要四出奔走的。从一镇到一镇,从一村到一村,听取老百姓的诉苦。去年我们这里一下子来了四个人。把人都召集了起来,他们说,让大家提提自己的愿望。他们从汽车上走了下来。‘欢迎你们!’我们说。他们也道了声好,然后便有一个人讲话:‘先生们,到现在为止,我们当中无论是谁,一次也没有听过你们的诉苦。本来,在民主制度下,领导人是应当听听国民的呼声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到你们这里来。谁有些什么要求,请说吧。’要求?好哇,于是我们马上就谈开自己的生活,倒倒苦水。我们说着,他们把我们的话记到烟盒上。我们说:‘先生,疟疾是我们的灾难,请想点什么办法来防止这种病。’他们记了下来。一位教员插进来说:‘我一个人教五个班的学生,这个负担太重。我恳求你们再派一个教员来吧!’只见他们四人在盒上飞快地写着,香烟散发出袅袅[niǎo]的烟雾。他们对任何一个意见都应声:‘好,好的,可以。’一点也不拒绝。
“我凑到教员跟前,低声对他说:‘老师,你听着,我是不相信他们的。这怎么能做到——我们讲什么,他们记什么,都答允去做。’我又去跟他们说:‘谢谢你们,你们什么都记下来了,一点也没漏掉……。可是我们对你们还有一个请求,有条铁路通到我们镇上就好了。此外,我们再没有什么要求了。’这个愿望也被记到了烟盒上。
“天黑下来。两个来客扔掉了自己的烟盒,我把这两个烟盒拾了起来,放到衣袋里。我们的客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又有一位扔掉了自己的烟盒。我也拾了起来。他们坐上汽车。汽车一跃而动。我们在后面向汽车挥手。汽车的窗户内伸出了一只手,又一个空烟盒飞到地上。我跑过去拾了起来。这就是他们丢掉的四个烟盒。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吗?这些烟盒上保存了我们的请求。不久之前,我们又得到通知,说去年的那几个领导人又将来询问我们的疾苦和要求。我们在等着。客人们随时都会光临。”
我仔细看了看烟盒。在“耶尼捷”牌的盒子上写的是女人名字“秀克兰”,共写了六次。“秀克”写了一次。下面信笔乱勾了三颗星、一只船。再就是特别醒目的三角形、四角形……。
我再看“包加吉奇”牌的烟盒。这盒子上写了以下的一些字句:应当给小舅子找找门路。替瓦斐先生调个好职位。把妹夫安插进赴意大利代表团里。如果不成,就散布辞职的空气。至于300000(至于二字写了两次,数字写了四次)……舞女,舞女(写了五次)……下面还有六处画的是心。
在“盖陵吉克”牌的烟盒上画了一只大眼睛和一颗骰[shǎi]子……下面是用各种字体重复的:“行,好,可以,照办,好……”
突然大家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门外,从汽车上走下来三个人。
有一个叫了一声:“你们好,先生们。”
“向我们的同胞们致敬。”另一个补充说。
“日安,我的朋友们!”第三个喊着。
农民们的脸上又显出了在接待我们时的那种笑容。来客坐到列希德大爷的旁边:两个坐在椅子上,第三个坐在长凳上。他们把手合到胸前,向大家——老少在内——致以敬意。
“你们生活怎么样,先生们?一年来过得好吗?”一位来客问道。
“谢谢,过得好。”列希德大爷替大家回答说:“你们呢?”
“我们也是一切如意。还比去年好些。我们看到你们也生活得更好了。你们的脸上显出了欢乐的笑容。愿阿拉永远赐给你们幸福!”
“先生们,”来客中最年长的一位对农民们说:“在民主制度下,领导人是应该听取国民的呼声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盖陵吉克”牌的烟。咖啡馆的主人马上用钳子给他夹了一小块烧红了的炭。
“去年对你们的访问鼓舞着我们。我们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客人继续说:“今天我们又上你们这里来了。别客气,把你们的愿望大胆地说出来吧。听取你们的意见,是我们的责任。你们有什么苦,有什么难,一切都请谈。”
开始时农民沉默不语。过了一阵,大家低声交谈起来。
和我坐在一起的一位农民说:“首先是疟疾……它夺去了人的生命。应当排除沼地的水。喷洒一点药水是对付不了疟疾的……。”三个人都在自己的烟盒上写些什么。列希德大爷凑到一位来客跟前。
“请原谅,先生,可是您记得不对呀。”列希德大爷说。
在“包加吉奇”烟盒上记的那个人把刚才所写的涂掉,重新飞快地写些什么。
“为什么不对?”在“盖陵吉克”烟盒上做记录的那个人问道:“排除沼地的水……”
“是这样写的吗?……。可是我看写错了。”列希德大爷小心地打开放在膝盖上的绣花手帕,拿出“盖陵吉克”烟盒,指着上面所写的东西:“去年,在谈到疟疾的时候,您却画上了这个。”
咖啡馆内发出一阵笑声。来客也笑着。
有一位农民说道:“我们要一个教员……。学校内有五个班。一个教员是担负不下来的……”
“对,是不行!”在“耶尼捷”牌烟盒上做笔记的那位回答说。
“记得不对,”列希德大爷从手帕内拿出去年的
“耶尼捷”牌烟盒说:“在去年谈到教员的问题时,您写的是‘秀克兰’、‘秀克兰’、‘秀克’……。”
如同有人喊了口令一般,客人们都把烟盒塞进了衣袋里。
“这里都记着呢,”列希德大爷说:“请看,这些是代表工厂,这六颗心呢,是代表铁路。这就是今年没有和你们一道来的那位先生的烟盒。”他把烟盒递给客人们。
“这是什么意思?”来客中一位胖子翘起下巴,用颤抖的声音问。
“没有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的苦衷,我们的不幸。只不过我怎么也搞不清,这是谁的过错——我们的还是你们的?”
大家站了起来。客人们急忙收拾东西。
“别忘记‘秀克兰’的事,以及关于‘300000’,”列希德大爷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假如船和星星也是代表什么的话,请也不要忘记了它们。”
客人们在农民们拥挤之下向汽车走去。一位来客咳了几声,若有所悟地说:“应当戒烟。”
“对,我也感到烟味太辣。”另一位作了补充。
“是啊,是戒掉好,”第三位说:“真没想到烟的影响这么大……。”
汽车开动了。农民们发出爽朗的笑声。
〔夏征瑞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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