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会

第6版()
专栏：

赶会
殷瑛
今天早晨，田地里宁静得出奇，太阳已徐徐地升到碧蓝的天际，还不见一个人下地做活。
因为今天是龙王庙大会，又遇到一个好时机——社员们已经把秋庄稼全收净了。这时候谁不赶赶会，办点私事？谁不进进戏院，痛快一天？往后，也就是明天，就要抓紧种麦子，哪还有个闲时辰？
大路上，人声鼎沸。忽然，有人亮开嗓门唱起了大梆子！
“……有金甲金盔，明光——亮、还有那象牙床一——张。……”
啊啊！这唱大梆子的不是王楼的王满屯老汉吗？这远近村里的老汉们一听就知道是他。他的嗓门太出名了！不一会，大路上走着的各村的老汉们都前等后赶，走在一块了。
嘿！只要老汉们走在一起，他们的话就江河般地奔流起来。真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议论什么议论什么。从天上扯到地下，从“想当年”到如今，无不是他们谈讲的题目。
正热火间，看咱满屯老汉忽地煞住脚步，把腰板儿也挺得直直的，这气势全然不像个六七十岁的老汉！他用了个特别高的嗓门，把他们几个的话打断：
“今年秋里哪，别看他老天爷来了个连阴不睁眼，俺村没叫它毁一颗粮食粒儿。这时候全收拾净啦！”
说罢还故意停顿一下。他那长满连鬓胡子的稍嫌长的脸盘儿，慢慢转动着，用眼睛问着这几个老汉：“你们村里怎么样？不敢说没有不烂不生芽子的粮食吧？”同时，脸上露出一种难隐藏住的得意的微笑。
“一样。”高庄的八十多岁的高向林，捋着花白胡子毫不动感情地淡淡地说。
“是么？”王满屯老汉忙问其他的几个老汉。
“可不是！”孔庄的孔东海说道：“老天不睁眼，俺队长想了法，都把庄稼分到各家去，在屋里打场。今日个已经去交国家统购粮啦。嘿！你们没见哩，出了七辆大马车！”这老汉用手指比划着，在几个老汉面前晃着。
“俺村也在今日个交去了，十辆大车！”
“俺村也去啦……”
这会儿，王满屯老汉刚才的气势不见了。他心里吃了一惊，暗想：“这么说，俺村又落后啦？不能，我们也得赶快交统购粮去！”
王满屯老汉的脚向前迈不动了。
“快走吧，看快小晌午啦！”高向林说。
“哎呀呀！你看我，”王满屯终于找了个借口：“真是老糊涂啦，竟把这东西丢在家里！”
几个老汉一齐问：“丢什么啦？”
“咳，一件小东西。你们先走一步，我们一会儿就能赶你们！”
这几个老汉摸不清“我们一会儿就能赶你们”这话的意思，他们一边走，一边猜着，一直猜到龙王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