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非洲地裂缝的南部

第4版()
专栏：

沿着非洲地裂缝的南部
王冶
一
我们乘汽车从坦噶尼喀首都达累斯萨拉姆出发，向西南方向奔驰，穿过许多丛林、平原和高山后，便来到了拔海七千英尺的南方高原省。坦噶尼喀西南的门户——姆贝亚和美丽的尼亚萨湖就是在这里。
这是一条六百英里长的旅程。公路在离开达累斯萨拉姆后不久，便进入了非洲的原始丛林，每走几十英里才能看见稀疏的小茅屋以及小块的玉米、木薯地。快到东方省省会莫洛哥罗的时候，可以见到很多外国人经营的种植园。过了莫洛哥罗五十英里后，行人和汽车更稀少了，两边的树林逐渐高起来，远处矗立着高山，这种景象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路旁出现了“禁止狩猎”的牌子，它告诉我们已经来到了野生动物园。这时候太阳虽然已经升得很高，但我们还是幸运地看到了成群的长颈鹿和斑马在林边漫游。
过了野生动物园不久就进入山区。山愈来愈高，满山都是树杆粗壮高大得像巨人一样的非洲大树——包包树。现在正是落叶的时候，树上都不见叶子，满山呈现着黄褐色。这里地势高，阳光不像平原上那么炎热，因此，气候好像有些秋天的凉意。但是车行不远，忽然又看见树上都爬满了牵牛花，山谷被染成了红的、白的、紫的颜色，使人眼花缭乱，好像又进入了春天。
这里正好是东方省和南方高原省的交界处，由此一直到伊林加，地势愈来愈高。当汽车攀过一座座巍峨的山峰后，就向下坡行进。这时候同行的非洲朋友说：“从这里起我们就是在地裂缝中行进了。”他说罢，打开地图，用手指着非洲东部的一连串湖泊。
他所指的这些湖泊大多数位于高原上，都是南北狭长，一个连一个，实际上就是这条地裂缝形成的。据说，这条地裂缝是地球表面最大的一条裂缝，全长四千英里。它从以色列的约旦谷开始，南经红海抵埃塞俄比亚的阿巴亚湖，然后从这里分成两条：一条（西支）越过怯尼亚的卢多尔夫湖，再往西经乌干达的阿伯特湖、爱德华湖、基武湖，抵坦噶尼喀与刚果交界处的坦噶尼喀湖，由此再向南经鲁夸湖延伸到尼亚萨湖。另一条（东支）则从卢多尔夫湖南下，经过伊林加纵贯坦噶尼喀，在尼亚萨湖畔同第一条裂缝相合。这两条汇合的裂缝，沿着三比西河，横过莫三鼻给，一直伸展到印度洋洋底而消失。我们虽然是沿着这条裂缝行车，但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感到两边的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据说，在飞机上可看见在两边山的中间，夹着一条凹下的宽形带子。大自然的奇迹是多么使人迷惘惊讶啊。这位非洲朋友看见我们惊喜的脸色后就说：“我们是在地裂缝的东支行进，现在正穿过伊林加顺着它的南端走呢。到姆贝亚就算到了两条裂缝的合口处。”
二
伊林加位于一个山头上，是进入地裂缝内遇到的第一座城市。居住在这里的“乌嘿嘿”人，是一个以英勇善战闻名的半农半牧的部族。他们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包住头发，身穿长袍，经常携带着长矛和弯刀在林中劳动和防御野兽。前面出现了一座山头，就在这座山上，英雄的乌嘿嘿族人曾经杀死了几千德国殖民者。
我们来到坦噶尼喀后，不止一次听到非洲朋友讲述乌嘿嘿族领袖库姆瓦瓦的故事。一八八八年德国殖民者占领了坦噶尼喀后，酋长库姆瓦瓦拒绝投降，率领人民在距伊林加十五英里的卡林加山区阻击德国军队。一八九一年德国殖民者派了一千名军队去镇压，结果被打得全军复没。为这次胜利所鼓舞，库姆瓦瓦在卡林加镇建筑了一座高十二英尺的围墙，继续领导人民用长矛和箭抵抗德国殖民者。一八九四年德国人集中了大炮攻打卡林加，这使库姆瓦瓦不得不转移到山区进行游击战。德国殖民者虽然曾以重金悬赏库姆瓦瓦的首级，但也没有使他停止斗争。直到一八九八年，库姆瓦瓦在一次战斗中被包围，当他看见没有希望突围时，就自杀了。库姆瓦瓦英雄的一生，为坦噶尼喀人民，为居住在这个地裂缝里的部族，写下了光辉的战斗历史。以后德国殖民者发现了他的尸体，就残酷地把它的头颅割下，送到德国去了。
“这是库姆瓦瓦练兵的地方，他常常在这里向人民讲话。”当我们访问卡林加镇时，当地的非洲朋友向我们这样介绍。“卡林加”，这个字在斯瓦希里语中是“围墙”的意思。这里的围墙早被德国殖民者毁了，现在只留下高不及两英尺的一些土堆遗迹。德国殖民者当时还烧掉了卡林加镇所有的房子。但是敌人的这些镇压和烧杀，毁灭不了乌嘿嘿族人抵抗的心灵，阻挡不了他们对自己的英雄的怀念和歌颂。卡林加，这个裂缝中的小城，已成了坦噶尼喀的反殖民主义斗争的象征。
三
姆贝亚到了，这是一个座落在坦噶尼喀西南的与北罗得西亚接壤的边境城市。市内的非洲人居住区整齐地建筑在山坡上。非洲人喜欢把花草栽培在自己的房子前面，这为这个城市增添了景色。姆贝亚没有一般城市的喧嚷。在它的街头到处都可看见头上顶着玉米、木薯、香蕉以及各种水果的农民，他们来自附近的村子。一九六一年这里发生了旱灾，居民都为一九六二年的雨水好而感到喜悦。
姆贝亚的土地肥沃，是一个农业发达、盛产经济作物的地区。在这里居住的部族多务农，很早以来他们的农业耕作技术就较其它地区的部族发达。城市南面靠近尼亚萨湖的地区和东面被誉为“东非最美丽的花园”的姆芬迪，是两个著名的产茶区。这两个地方的景色十分迷人，山坡上是一片片的茶园，这里一片呈现着嫩黄色，那里一片又呈现着草绿色。有些冒烟的地方则是英国种植园主正在整地开辟茶园。种茶工人至少有几千，他们为英国种植园主创造了极大的财富，但自己每月的工资却只有五十先令。
在去尼亚萨湖的公路的两旁，有许多富饶美丽的山谷。当我们同行的非洲朋友看见这些山谷里的茶园时，从他乌黑的眼睛里，时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时而又流露出愤怒的神色。是的，他为自己的祖国有这样富庶的土地而感到欢乐，但也为这些土地仍然只能为殖民者带来幸福而感到沉重。汽车继续前进，茶园逐渐被抛在后边。快到尼亚萨湖了。这时候可以看见山坡上种植着豌豆、玉米和香蕉林，这位非洲朋友高兴地指着这些山坡对我们说：“看，这是传统的非洲耕作方式。在殖民者来到之前，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开垦和耕种土地的。”他谈到了英国殖民者到来后，如何使用狡猾手段，夺去了非洲人的土地。他说，殖民者为了使自己的种植园得到廉价的劳动力，竟可以把土地荒芜起来不种。
我们终于来到了浩瀚的尼亚萨湖的北岸——两条地裂缝的汇合点。湖畔的景色虽然显得寂静，但湖中的波涛却有几尺高。我们为这里的美丽的自然风光吸引着，站在湖畔长久凝望。我们想到，在湖对岸的尼亚萨兰和更远的北罗得西亚等地，那里的反殖民主义斗争像湖中的波涛一样，正在风起云涌，不断向前发展着。这些地方的殖民者终将被人民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