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富“过硬”

第6版()
专栏：

熊家富“过硬”
李育才
熊家富的名字响遍了全师，不仅因为他曾经是英雄黄继光生前所在班的第八任班长，而且因为他有一手好枪法。
提起他的枪法，那可神了，可以说真是百发百中。在他当班长的两年中，先后打过二十八次靶，其中二十六次是优秀，只有两次是良好。他那一手好枪法是怎么练出来的呢？这得慢慢说起。…… 一
熊家富是一九五九年到部队来的。入伍前是庄稼地的一把好手。虽说干些灵巧活不太在行，可是，像推车子、担担子一些重活那可真不含糊。十三四岁的时候，他挑着百把斤重的担子，腰不弯，气不喘。
刚到三连时，听说部队要去挖水库，他可高兴极了：“干别的不行，挖土、挑担咱在行！”在工地上，他干起活来那个猛劲，可真吓人！别人挑两筐土还压得直喘粗气，而他非一起挑四筐不可。负责装土的同志怕压着他，故意给他少装点，他就瞪起眼：“哎，这土是你家带来的，咋着？”
装土的同志又给他加两锹：“行啦，够你玩的啦！”
“嘿，这点，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哩，装满！”
每天，他总是和装土的同志闹这个矛盾，四个筐不塞满、拍结实，他是不走的。一连干了个把月，天天都是这样。
新兵训练结束以后，领导上决定分配他到团部公务班工作。在公务班，凡是重活，他就抢着干，打水、扫地、出差、送饭，干得头头是道。也学了不少东西，可是唯有一件——军事技术他没学着。一年过去了，他仅仅去靶场打过三枪。他想，就凭这三枪能保卫祖国吗？不到连队里去锻炼锻炼，怎么行呢？于是他向团首长提出下连锻炼的要求。
团首长说：“要求到连队去锻炼，这很好，我正有这个意思。你把背包打好，回头到我那里去取介绍信。”
熊家富蹦蹦跳跳的走了。二
熊家富背着小背包，顺着平日送饭走熟了的路，来到英雄黄继光生前所在连的连部。
“来啦？”连长笑道。
“来啦！”
“首长批准的？”
“嘿，咱服从组织纪律，还能开小差？”
“那好。”连长说：“那谈谈你的意见，想干什么吧？”
“干什么都一样，服从分配。把最重最重的活交给我！”
“那好，你到六班当班长。”连长说着，叫通讯员叫来了六班长雷体学，让他们当面交代交代，他好到营部去。
一听说到六班当班长，熊家富不禁吃惊地“啊——”了一声。他两眼直愣愣地瞅着连长，半天才说：“连长，我还是先当个战士锻炼锻炼吧！”
“怎么，害怕啦？”
“我怕领导不好，丢了黄继光的人。”
“嗨，你呀，我当你是块钢哩，闹了半天才是块豆腐！”
熊家富羞得脸通红。他用脚尖搓着地皮，一声不吭。
“看你的外表，好像怪硬，可是谁知却害怕困难。团首长还在我面前夸奖过你哩，我看呀，这回算首长没看准！”
“谁说的？”熊家富被连长这一激一刺几乎蹦了起来：“天塌下来我扛住，我干！”
“对，这才够味！”
这时正巧雷体学挎着自动枪走了进来。连长要雷体学向熊家富介绍了班里的情况，办了交接，然后雷体学双手捧着枪，送到熊家富面前：“熊家富同志，这枝枪是我从老班长手里接过来的，现在交给你，希望你保持六班的荣誉，为英雄争光！”
熊家富接过枪，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打开检查检查吧。”
熊家富捧着乌黑发亮、一尘不染的自动步枪，动手去扳枪栓，可是扳了几次都没扳动。
“喂，保险还没有打开哪！”连长笑道。
保险，保险机在哪里？熊家富翻来复去找不到。顿时，他的心像塞进了一团烂棉花。现在他才真正了解了什么叫“重担子”。他双手捧着枪，呆了半天，后来还是把它塞到连长面前：“连长，我——”连长瞅着他的脸说：“还没上任就打退堂鼓啦！不会就学嘛，关云长的大刀厉害，也不是从娘肚子里生下来就厉害的。我们是解放军战士，哪有学不会的东西，哪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我实在不行啊。……”
“我看你行！这个六班班长非你当不可，团首长和我们都看准你行！”
熊家富不知所措地把枪收了下来。三
过了几天，熊家富到教导队去学习了。这正是寒冬腊月，大地冰冻，凛冽的北风把人的骨头都刺痛了。熊家富一到教导队，就起早贪黑，一个劲地学呀，钻呀。他常常一个人冒着刺骨的寒风，趴在冰冻的地上，一练就是几个小时，手脚冻麻了他不管。
有一个星期天，北风呼呼地叫着，碗口粗的树都被拦腰刮断，豆大的石子被刮得漫天飞舞。张连长冒着严寒到教导队去，教导队队长见了张连长问他：“喂，老张，那个熊家富是你们连的兵吗？”
“是啊，怎么，他……。”张连长惊疑地问。
“你得好好整治整治他，要不呀，他怕要垮在教导队。”
“他在哪里？”
“?，”队长指着一排房子说：“到那边去找找吧。”
张连长到了俱乐部，不见他人，又跑到班里，也不在。正在纳闷，一个同志告诉他，说熊家富到预习场去了。
张连长顶着风砂跑到预习场，只见熊家富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上头上净是土，鼻孔、耳孔、眼窝里也是土，就连眉毛也变成了灰白色。张连长一看这个模样，大声地吼道：“熊家富，你疯啦，快起来回去！”
熊家富只是嘿嘿一笑，接着又聚精会神地瞄起来。
“还笑哩，看你变成个啥样子啦？快起来！”
“连长，你看我在大风里修正三个半人体对吗？”熊家富没有注意连长的话，却从口袋里掏出瞄准检查镜安在枪上，恳求道：“连长，你给我检查检查吧！”
“不对，要四个才成！”张连长说着，就把大衣一裹卧在熊家富身边。他一面指导，一面同熊家富研究，早就把要“整治整治”熊家富的事忘了。过了好大一会儿，觉得浑身发抖，这才想起教导队队长的话。
“起来，赶紧回去。”张连长也不管熊家富愿意不愿意，一把把他拉起来，说：“我说熊家富同志，你是怎么搞的？”
“连长，我的基础太差啊！”熊家富没头没脑地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不能晚上不睡，星期天不休息啊！”连长温和地说：“你这么个搞法子，要不了一个月非累垮台不可！”
熊家富理解了连长的意思，笑了笑：“连长，今后我保证劳逸结合！” 四
在教导队苦练了两个月，熊家富的本领提高了。几次打靶都打得不错，但要说“过硬”那还谈不上。回到班里，他依然像在教导队那样，那个“迷”劲就甭说了。全班在他的感染下，也都开足了马力，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顺利地通过了第一练习：全班总评优秀；他个人得了个六发六中。
这时有的同志提议写张喜报向党支部报喜。熊家富一听不对味，就把全班的射击纪录拿出来，一个一个地指着对大家说：“咱们班总评优秀，不错，这是成绩。可是，同志们瞧瞧，咱不算跑了的那九发，单看打到靶上的怎么样：满天撒星星。这个情况说明什么？不过硬！这样的成绩值得报喜吗？”
“对啊！”同志们一听都吐了舌头。当时一个新战士问他：“班长，你说为什么咱们射击弹着点散布面大呢？”
“这还用说，”熊家富一晃胳膊说：“还缺点劲，要过硬，我看得在这上面下功夫。”
从此以后，大家就练起臂力来了。别人练臂力都是爬杠子，弄器械，熊家富呢？他嫌不过瘾，又从河沟里拖了块大石头来，有空就托在手上练。在预习的时候，他嫌土地松软，不够味，硬是弄了个石板垫在肘下。练了两天，下肘就肿得像个红柿子，胳膊肘一触地，就像针扎的一样。
熊家富知道，这正是碰到了节骨眼上，能不能过硬，就看自己是不是能熬过去。胳膊疼，他不吭声，后来磨破了，流血水，他也不吭气，自始至终咬着牙练，最后，红柿子结成了老茧，胳膊肘垫在石子上终于不觉疼了。
这个练法也真管劲。不久，部队又进行实弹射击，熊家富不但六发六中，而且六发子弹打成了一朵梅花，弹着点集中在一个拳头大的地方。看到这个成绩谁不高兴得伸大拇指！可是，熊家富却觉得不怎么的，别人夸赞他，他说：“这可夸不得，第二练习还没打，难的还在后边呢！”
的确，熊家富并没有为同志的夸赞而自满。第一关刚刚闯过去，接着他又领导全班向第二关冲去。第二练习也的确是一道难关，过去不少自动枪手，打第一练习都能顺利通过，打第二练习时却推了光头。但关越难闯，却越对熊家富的口味。他想：“钢刀切豆腐当然不费劲，但碰上骨头不卷刃才是好钢。一个战士不经过几个难关的锻炼，上了战场哪能过得硬！”于是，他同全班一起，再接再厉地又投入了苦练热潮。
开始练习举枪，举不了多长时间胳膊就抖起来，枪口对着目标划圈圈，怎么也瞄不准。熊家富急了：“我就不信，自己的胳膊不听自己使唤！”于是，他一有空就举着枪练。一连练了十几天，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终于使举枪瞄准的持续时间，由开始时的半分钟，逐渐增加到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几分钟。
从此，熊家富的射击成绩也就成了“铁优秀”，“神枪手”的名声也就在全师传开了。
〔《空军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