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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靖华 1964-04-29 00:00

上前沿——福建抒情

第6版()
专栏:

上前沿
——福建抒情 曹靖华
一九五八年八月,福建沿海岛屿上的敌人,在美帝国主义支持下,蠢动起来,妄想爬上大陆。我英雄的海防儿女,用威严的钢口,喷出了火的语言,严惩敌人。这威震寰宇的声音,这正义的火的语言,使得从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里打猎的鄂伦春人,到西双版纳甘蔗林里除草的傣族姑娘,从克拉玛依的维族石油工人,到长山列岛的渔民,辽阔国土上的六亿五千万人民,无不磨拳擦掌,义愤填膺,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从我们心坎里喷出的声音和语言,我们随时准备响应祖国的庄严号召,奔赴前线,保卫祖国,誓灭敌人!
前线,前线呵,这是多么庄严,多么光辉,多么振奋人心的字眼呵!
前线,实在说,对我并不是怎么陌生的字眼。生平曾三番五次地在火网里穿来穿去……
前线,总觉得它有自己的图景,有自己的生活规律,有自己的速度、脉搏……总之,前线有它一切独特的不同于非前线的调子。甚至前线人的视觉、听觉、神经、呼吸……总觉得都是前线的,都不同于非前线的呵。
一九六三年十月,我有机会来到福建,来到前线,来到了前沿!
二十日清晨,车过南平,即沿闽江向福州飞驶。阵阵松香,熏人欲醉。隔窗凝视,青山绿水,相映成趣。瞧,闽江河床,定是绿玉砌成的,不然,江水怎会绿得那样迷人,真要把人的神魂勾去了!一江绿水,隔着车窗,把人面、台布、新换的淡色衣服,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绿影。当江水偶尔冲到礁石上,飞起千万朵雪团般水花时,绿影才顿然敛起。我正被这迷网紧套着,沉入幻景时,一阵姑娘的欢歌,猛然从田间腾起。这原是一群欢腾的收稻子的姑娘。她们有的挥着镰刀,有的举起刚割下的一把稻子,有的扬起从头上扯下的花头巾,有的揭起从兜里掏出的小手帕,也有的忙从田坎上拔下几朵野花,都昂着笑脸,齐向飞驶前线的列车挥舞。她们的欢歌,淹没了车行的隆隆声,在闽江上空,在青山绿水间,久久回旋荡漾。凭窗远眺,削平了千百年地界的一大片一大片金光闪闪的稻子,把这儿嵌成了黄金世界。饱满的稻穗,压得稻秆都直不起腰来。呵,谁晓得这一年福建遭到百年来未有的特大旱灾,而英明的党,领导着顶天立地的英雄军民,发出了“无雨夺丰收”,“抗旱抗到天低头”的号召,军民一体,发挥了革命英雄主义,夺得这样的硕果呢!
不但这呀!闽南龙溪地区遭到更大旱灾,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在同自然灾害的恶斗中,抛弃了千百年的老思想,小我服从大我,小利服从大利,丢卒保车,牺牲局部,保全大局,涌现了共产主义新风尚的“榜山风格”!这是金不换的丰收呵!
丰收呵,前线军民特别体会到这个字眼的含义。昨天敌人还乘我们持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利用我们的暂时困难,炮击我们,这怎会体会不深呢!
欢腾的歌声,在闽江上空,在青山绿水间,在金光闪闪的稻海上,此起彼落,响彻云霄。前线呵,这是你别具风情的图景,是你的别具一格的战歌吧!
“到前线了!”一位初来福建的同志,双手捧着一本地图说。
可是,可是目见的只是青山绿水,只是忙着收稻子的人群,只是压塌地的金光闪闪的稻子,只是奋勇战取更好年景的公社人家;耳闻的只有响彻云霄的欢歌,只有江轮的汽笛声和车行的隆隆声……这哪有丝毫的前线味儿呢!
前线,前线呵,你在哪儿呢?
前线,前线有自己的图景,有自己的生活规律,有自己的速度、脉搏……总之,前线有自己的一切独特的不同于非前线的调子……
可是,可是福州到了,到终点站了,而闽江的水,就是勾人神魂的满江诗的绿水呀,依旧悠悠地流着,闽江的鱼儿,依旧自由自在地游着,鸟儿依旧在枝头欢跳、歌唱,花儿依旧在庭园、道旁开放……迎着朝霞,登上近千米的福州名胜鼓山,涌泉寺那两株千余年的老铁树,傲然挺立,簇簇花苞,怒视金、马、澎、台,风骨凛然,睥睨〔bì-nì 闭腻〕一切!
前线,前线呵,你在哪儿呢?
我们离开福州,沿公路南去了,往前线去了。
实在说,公路是沿着海岸走的。万顷碧波,隔着车窗,不时涌现眼前,敌舰可随时出没。这距敌人仅一水之隔呀!可是我们路经莆田、泉州、同安,沿途尽是一片黄金世
界。有时穿过桂圆林、荔枝林,浓荫蔽天,茫无际涯,油绿光滑的叶片,织成无边的天幕,搭在头顶上,车子在天幕下,走呀,走呀,半天也穿不出来。阵阵欢歌,萦绕在翠枝绿叶间,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前线,前线呵,你在哪儿呢?
说话之间,到集美了。咳,集美,集美呀,你真集人间之美了。红砖绿瓦,偃仰在繁花丛中。那鳌园呵,真像一柄长剑,亮闪闪地直刺海心。集美解放纪念碑,耸立剑端,直指青空。
一颗明珠,正对集美,漂在海面上。珠光宝气,炫人心目。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这就是前线,这就是厦门岛呵。解放前,从这儿到厦门,全靠船渡。解放后,党站在这海岸上,指着这波涛汹涌的厦门海峡,发出命令:
“把海填平!”
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人呵,就是干前人所不曾干过的事情呢。说话之间,一道雄伟壮观的海堤,在厦门海峡出现了。火车、汽车、人行车马,同时畅通。从此,厦门岛就成了半岛了。倘鲁迅先生健在,现在还在厦门大学任教,重来集美讲学的话,再不会乘“小汽轮”晃晃荡荡,把他的万分珍贵的半天光阴都空耗了。
厦门,同福州一样,同上海、北京一样,一入夜晚,灯火通明,俨如白昼。人人从容镇静,各安其业。建设强大社会主义祖国的热情,到处沸腾着。
前线,前线呵,你在哪儿呢?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不都是敌人盘踞的岛屿吗?这些不都在厦门吗?这些岛屿不都是一伸手就摸得着吗?前线呵,你到底在哪儿呢?
“前线在哪儿?”
“前线?……”
一位部队同志迟疑半天,笑了一下,勉强说:
“前线?这可难说。一般说来,你打上海、杭州经过,那儿距海防不远,都可说是前线吧。再说,你打武夷山一带下来,过了南平,更可说是前线了。至于从福州沿着海岸线直到厦门,不能不说是前线的前线了,尤其是厦门……”
“那么……”我忙打断他的话,还没待问下去,李政委来了。尚未坐定,就说:
“走吧,到前沿看看吧。”
我们乘车走了。出了市区,穿过村庄、田野,爬着登山公路,一会儿就达到山巅。举目环顾,顿觉一览众山小,万千景象,尽落眼底。观察所敞亮整洁,令人神爽,轻风徐徐,如置身仙境。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等敌占岛屿及敌人一切动静,不用观察镜也了如指掌呢。
“站得高,望得远。”李政委指点着敌岛,亲手调整着观察镜,说:
“这玩意说来算最先进的东西,其实是落后不堪的,全仗它就会成鼠目寸光了。在对敌斗争中,要处处占上风,要真能立于不败之地,就一定要掌握看得最远、最全面、最准确的观察镜。咱们一定要站到毛泽东思想顶峰,用他交给咱们的那具观察镜一望,嗨,天地间所有牛鬼蛇神,尽落眼底,他们那一切阴谋诡计,透过这具观察镜,都‘如见其肺肝然’了!……”
的确,不管你在任何时候,也不管在任何地方,都可在每个战士手中或兜内,发现整卷的《毛泽东选集》或单行小册。它成了每个战士的灵魂,成了每个战士所不可须臾离的精神生命的主宰,成了战胜敌人,克服困难,取得一切成就的最强大的武器。学习毛主席著作,海潮一样,在汹涌激荡着。
出观察所,探首下望,危岩万丈,飞耸海心。海面光洁如镜,琉璃万顷,水天相接。阳光投到海面上,射出万道奇彩,同我们军民所掌握的那具最宝贵的观察镜所放出的光芒,交相辉映,照彻寰宇。
观察所后边仅仅有两席大的一片土,战士们都把它种上青菜。生气蓬勃,葱翠逗人,秃秃的石山上,顿感一片兴家立业的旺盛气象。战士们要用尽一切可能,在战斗及训练间隙,从事生产。见缝插针,凡可种之处,都把它开出来,种上作物。处心积虑,自力更生,减轻人民负担。拿蔬菜说吧,他们不但自给,而且还支援外地或上交,前年还支援首都一万二千斤蔬菜,我一瞥见这青菜,两年前菜根香的余味,油然浮现心头,浮现嘴边!
山洼里,战士们利用地势,修了一个小水库,将雨水拦起,作灌溉及其它用水。岛上无河,雨过水绝,大小山洼,凡可拦水之处,战士们都修了水库。库旁有位战士放着几头黄牛,光泽闪闪,肉满膘肥。纵目四望,战士们有的在采石,有的在盖房,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操练,有的在学习,有的在擦枪。不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白手起家,战顽石,征沙漠,抗风雨,开荒山,披荆斩棘,不但把国防建成铜墙铁壁,而且处处都是“牛羊满山猪满圈,蔬菜水果吃不完,战士守岛又建岛,荒山戈壁变乐园”。
一轮红日,刚从海面升起,市委的同志和一位“小八路”来了:
“今天一定还要到前沿去吗?”
“一定,一定!”
“今天是十一月五日,是单日,是打炮的日子呀!”
“那更好,更难得。去,去,去!如果敌人胆敢开炮,那就到炮阵地上,让我也回他两炮吧!”
“那咱就到最前沿的何厝村去。这村子几乎全姓何,是出‘小八路’的村子,他就生长在那儿。”
市委的同志笑着向何大年指了一下。可是我们的小英雄呀,表面看来似乎毫无英雄本色,羞答答像一个秀俊的姑娘,默默微笑着点点头,一片红霞落到他双颊上。
说起“小八路”何大年,并不陌生,文章里,银幕上,来过厦门的同志们口中,都常提到他。前天李政委来给我们介绍前线情况时,同来的男女英雄中就有他。而且一同聊天,吃饭,整整一起过了半天呢。他那样谦逊、寡言、有礼貌。一九五八年炮战时,他才十二岁,在本村中心小学校读书,是少先队员。炮战中,他和其他十一个同学,决不离村,不疏散,组织起来,成立了“前线少年支前活动大队”,出生入死,冒着炮火给战士洗衣、补衣、修路、修工事、送开水、放哨……往往每天只睡两三小时,作海防战士的助手。有一次,通往连指挥所的电话线被敌炮打断了,连长即刻派人去修,还未出门,电话又通了,真鬼气,事后才知道都是这群小鬼修的。他们知道电话是指挥员的“耳朵”,在炮火下,一定要保证这“耳朵”不失灵。后来部队给这伙孩子送了个总称号:“英雄小八路”。
何厝同岭兜、前浦等村,都是英雄辈出之地。炮火中,这些村子除“小八路”外,还涌现了“十姐妹”、“十八好汉”、“二十三勇士”、
“八勇女”、“七大娘”、“穆桂英班”等英雄集体。当时,在每平方米平均要落一个弹片的景况中,这些英雄好汉,一手执枪,一手拿锄,军民同心,卫国生产。他们大打不干,全力支前,小打小干,不打大干,日打夜干,夜打日干,在战斗与支前空隙搞生产。在炮火中锻炼,用搞好生产支前。他们在炮火中摸透了敌人炮战规律,不但会避炮弹,而且能凭着炮声,辨出敌人打的什么炮,听着炮弹的哨声,能辨出它飞的方向及着地的远近。所以,即使在猛烈炮火中,也从容镇静,应付裕如。
市委的同志沿途隔着车窗指点着:哪儿是小八路冒炮火接电话线的地方,哪儿是冒暴雨抢修公路的地方,哪儿是……每逢提及何大年时,总有一片红霞落到他双颊上。
“敌人炮火越猛,他们干得越起劲。不吃、不喝、不休息,简直是一群小钢人。咱的炮弹一运到,一群小鬼一拥而上,沉重的一个炮弹,一个小鬼搬不动,两三个小鬼抬着运。擦炮弹可够能了。几双小手,机械化一样,又快又协调地转动着,擦得可干净呀!他们对大炮比自己的小命还亲呢!不是吗?小鬼?”
说着伸手把何大年的肩膀拍了一下:
“他们只恐怕炮弹上涂的防护油擦不干净,弄脏了炮膛,就像好炊事员,只恐怕菜饭弄不干净,伤了战士的胃一样。不是吗?小鬼?”
说话之间,就进了村子,先到何大年家里。院室俭朴、整洁,有条不紊。他父亲一九四九年被蒋机炸死。母亲、大哥、二哥,都出海捕鱼去了。嫂嫂在家补网。他自己现在是高中二年级学生。全家除捕鱼外,还参加农业劳动。
附近有一小学,校舍原是华侨的楼房,炮战时,一端被敌炮打毁,钢筋水泥楼板塌下来,上端悬空,下端着地,像一通石碑竖在那儿,控诉敌人。跟前就是石砌防炮洞,小孩子对防炮却有老经验呢。面对金门,都泰然自若地学习着。课间在门口小操场上,一群活泼的小鸟似地欢唱、跳跃。一转过身来,瞥见敌岛,憎恨藐视的目光,直刺金门。
海边附近遇到一位女民兵。腰挂子弹盒,肩后挂着一枝半自动步枪,上着亮闪闪的刺刀,枪柄上烙有二寸见方的“赠”字,是全国民兵代表会议所赠。她叫何幼治,现在二十一岁,中等身材,浅蓝裤,花布衫,双辫后垂。警惕双目,凝视海面。枪刺的冷光,海面的浪花,她那副水凌凌的眼睛,以及她那对伟大的党和祖国的忠肝义胆,都闪耀着皎洁的光芒,增辉人间,与日月争明。正是:
中华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装爱武装。
十一月六日上午,又和李政委到前沿去了。我们先到了炮阵地,威武的大炮,雄蹲石室,伸出炮口,昂首待命,镇海伏波。战士们红光满面,生龙活虎地围在大炮跟前,潜心学习《毛泽东选集》。
我们到了连部里。这儿坚固、敞亮、舒适、精致。室前辟一半圆形场院,周围满植夹竹桃、龙舌兰、木瓜,遍山尽是相思林,郁郁葱葱,如置绿海。红艳艳的夹竹桃,点缀在万绿丛中。这诗情画意之地,谁能想到它是最前沿呢!难怪当我们一到这儿,未及坐定,一位战士将一个大红纸封套送给李政委,他打开一看,原是战士们托他转给我的一札诗稿。三百六十行,咱们的英雄不但行行精通,而且还都是诗人呢。这儿有鲍绪科、杨思锭、纪存旭、林治亭、刘进忠、孙殿洪、风凤、陈荣、柳玉亮、顾连清等同志的诗作。他们那气吞山河的气概,定如秋风扫残叶,一口气怕会将敌人吹得无影无踪呢:
只要祖国命令下,
手扶浪头跨金马,
踏平蒋贼巢穴,
再送美帝上绞架。
前沿,前沿呵,不知怎的,好像把魂都丢在你那儿了。你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梦寐间都萦绕心头,念念难忘。
今天是在厦门最后半天了,到前沿去!于是又和市委的同志出发了。我们先到前浦村,也在海边上,炮战时,被轰击得最厉害。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这能吓倒伟大的党所教育的英雄人民吗?不,这只能煽起他们的更猛烈的复仇的火焰,这只能激厉他们更加千倍万倍地热爱党,热爱祖国。为了党,为了祖国,粉身碎骨,掘地三尺也在所不计!
我们先到民兵部,同民兵女副营长林明里、副大队长林忠安、民兵排长林安镇及其他同志聊起来。他们都是“十八好汉”的成员。林忠安大嗓门,健谈,滔滔不绝地一气真可聊它十天十夜。林明里现年二十二岁,看来像个不大见人的十六七岁的闺女,羞答答地一言不发,只是微笑。可是待你问她时,那张嘴巴呀,若决江河,顿然流露着前沿人民的英雄本色:
“……一九五八年八月,敌人捣乱起来,疯狂炮击,咱们海防战士们狠狠给以惩罚,那以后,表面看来似乎老实了。一九六二年夏天,又在美帝国主义支持下,妄图窜犯大陆,阴谋失败后,就改为派遣小股武装特务,偷渡和空降,向咱沿海一带窜扰。结果呢?……”
她像在等答案,可是还没待别人插嘴,就又接着说:
“不管他从天上掉下来,也不管从海上浮过来,更不管他扮作水鬼,从海底钻出来,总是来一个干一个,来两个干一双。从一九六二年十月到一九六三年十月,美蒋派了二十四股武装特务,总共三百二十四人,全部被歼,没一个漏网……,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他们的末路不远了。
敌人是狡猾的,可是他天狡猾,总逃不出咱的掌心……”
我们聊着出了民兵部,又到岭兜村去了。在村里遇到陈玉燕、陈玉花,她们都是穆桂英班的成员,都是那样淳朴,那样平凡的妇女,可是在对敌斗争中,却都是极不平凡的人。一九五八年炮战中,她们担心战士们喝不上开水。有一次,在弹片飞舞中,她俩各挑一担开水往阵地上送。前边的水桶被弹片打穿,后一担仍冒着炮火,送到阵地上。
我们到了海边,一位女民兵在荷枪守卫。她叫陈玉琼,现年十八岁,也是穆桂英班成员,看来像十三四的小姑娘。哨所就在跟前,周围丛生着人把高的龙舌兰。这是鲁迅先生当年最喜爱的植物。他在厦门时,曾特地在“草莽丛中”照了一张照片。所谓“草莽丛中”,实际就是龙舌兰丛中。它那又长又尖的肥厚叶片,一丛丛利剑似的,直指天空。外地人到此,很难分清哪是剑麻,哪是龙舌兰。叶边缘有针状锯齿,当地人多用它作篱垣,北方人把它栽到盆里,作观赏植物。凡不宜于种谷物蔬菜的房前屋后、地边田坎及乱石堆中,它都随遇而安,毫不苛求。它的纤维抗碱、拉力都极强,也许就是鲁迅时常所称赞的韧性吧,作海船的船缆,比钢缆还耐用呢。我在厦门看过一个龙舌兰加工厂,大拇指粗的一截绳子,在拉力检验机上,经住了两千四百多斤。鲁迅称龙舌兰是厦门的宝物。
民兵女副营长微笑着,望望周围一丛丛直指天空的龙舌兰,望望女民兵的红扑扑的淳厚的面庞,说:
“提起她们呀,也正像龙舌兰,毫不苛求。不知有己,只知有党、有祖国。只消党对她们用手指一点,她们就赴汤蹈火,全力以赴。咱们军民都认为完成党的指示,就是人生最大幸福和光荣。这劲头,世界上有什么武器能把它打烂?”
她又像在等答案,可是还没待别人插嘴,就又接着说:
“咱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不说过吗:‘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
我们站在海滨,站在龙舌兰丛中,站在荷枪守卫的女民兵的身旁,静静儿听着民兵女副营长的话: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地方,只要一有敌人的影子出现,那儿就立刻树起了铜墙铁壁。实在说,咱们的防线,不只是什么威武的海岸炮,更不是什么……而是……”
她停顿了一下,用更威严的音调说:
“……而是毛泽东思想,是用这思想武装起来的全体军民。这铜墙铁壁呀,世界上没有哪种武器能把它攻破的。嗨,咱们这铜墙铁壁呀……”
我们的海防战士,我们的女民兵,我们最前沿的人民,不知怎的,在这即将升起的辽阔苍茫的暮色中,在这海天一色的庄严肃穆的背景上,都像花岗岩凿成的巨像似的,他们的身影高大得要挨着天了,就让青天塌下来,他们的铁肩都能顶住呢!
斜辉尚未完全敛尽,厦门市区的万家灯火,轰然亮了起来,人人满面生辉,信心万倍,隔海敌占岛屿,形同鬼域,分外冷冷冰冰,阴阴森森,凄凄惨惨戚戚!
前线,前线呵!这是咱们前线别具风情,别具一格的图景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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