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 温民法 |
1964-12-27 00:00 |
种子
第6版() 专栏:
种子 周鹤 温民法 我们到西庄生产大队去找支部书记老张。 沿着宽阔的公路,走了二十多里,才登上运河大埝。放眼望去,千里平原,高粱红通通、玉米金灿灿,新谷喷喷香,使人感到了丰收的喜悦。 下大埝,上田埂,再往前走便是西庄了。眼前玉米地里,一个中年人领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收玉米。方法很是特别。他们一棵棵连根带叶小心翼翼地刨起来,又扎成捆。那中年人,头戴斗笠,身穿白粗布褂裤,黑瘦的脸颊,显得深沉而庄重。他正对两个小伙子热烈地谈论玉米杂交的事。两个小伙子十分认真地听着,还掏出小本子记录着。我们想找张支书心切,没有多加注意,便径直向村里走去。 我们向正在场上剥玉米的妇女打听张支书在哪里。有的回答:“到大队部看看吧!”有的说:“大队部不准有他!这几天支书在选种,当上‘实验家’了!” “实验家”这个名词引起了我们很大的兴趣,我们揣测着、议论着向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门上果然上了锁,我们只好等着。直到收工的时候,一辆载满玉米捆的胶轮骡马车才从地里回来,到大队部门口止了步。两个小伙子利索地从车上跳下来,抱下几捆结扎得十分精细的玉米。我们仔细一看,正是在玉米地里见过面的那两个小伙子。 “原来你们就是这儿的?”我们说。 “是呀!”小个子转动了一下骨碌碌的黑眼珠说,“我们是初中毕业后回来参加生产的,现在都在科学实验小组里。” 他的话,使我们又想起“实验家”。便说:“那你们一定都是实验家了!” “从小儿玩泥弄土,懂啥呀!搞实验是跟着支书学习。” “你们现在搞什么实验?” “选种和培育优良种子。”高个儿的显得老练些。他接着说:“我们起先都不愿参加实验小组。心想,过了劳动关再说。可老张同志说:不懂就学,就钻研嘛!还有天生就会的?搞科学实验,就象种子一样,有股子钻劲。要埋在土里,扎下根,吸收土壤的养分,才能发芽、长叶、开花、结果。” 我们问支部书记在哪里?小伙子笑着说:“你们没看见吗?在玉米地里戴斗笠的那个就是他呀!他到高粱地里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便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队部的房门,把玉米捆往屋里抱。 趁两个小伙子拾掇玉米的时候,我们仔细打量起这两间房屋的陈设来。内屋里炕上、桌上和那用两叠青砖垒起的条几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盛着各色种子,贴着标签,写着种子的名号。外屋,放着各种标本,成了一座“农业展览馆”的标本陈列室。屋的四周,竖着一捆捆玉米秆。屋梁上象葡萄架似的悬下串串玉米穗。玉米有金色、白色、紫色的,品种不一,但颗硕粒圆,饱满结实。看得出,经过了主人的一番辛勤培育。 这时,我们陡然想起县委会的同志说过老张是个转业军人。看来,这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士、这个多年坚持体力劳动、改造沙包地的好带头人,如今又在自己面前提出了一个新的重大的课题——科学实验了。我们忙问:“你们能谈谈张支书是怎么培育种子的吗?”两个小伙子显得十分兴奋,话儿象运河水一样,滔滔不绝…… 前年春节,老张从报上看到附近有一个县的玉米丰产了。大年初一,他跟家里人说出去拜年,便连夜骑车赶到那个县。隔天晌午,驮回来八十斤“东陵白”玉米种子。晚上,趁村上搭台唱戏还没有开锣的工夫,他蹦到台上,向众人说道:“咱西庄沙包地深翻了,细肥积得不少,眼下也该在种子上下番功夫了。现在邻县支援了我们八十斤良种,我们也来干一场吧!”这年,八十斤“东陵白”种子种下地,取得了空前大丰收。从此,支书就成了“种子迷”,成天在种子上下起工夫来了。 他文化低,不识多少字。为了了解种子特性,掌握玉米杂交技术,他从县农林局借了一本《玉米育种》书来。在地头上读,在炕台上读,晚上开完了会,在大队部办公室里不知熬了多少夜,连认字带学技术,把一本书全读了。 今年春,他在省城开劳模会,全县分了二斤外省试验出来的新良种。他听说后,便向农林局局长要求说:“局长,给我们队吧!”局长是了解他的,便一口应允下来,只提出一条要求:不准浪费一粒。老张是个口到心到的人,为了不浪费一粒种子,这二斤良种是一个坑一个坑点播的。苗出全了,有的坑出了两株苗,他又移栽了九百多株,并且在这九百多株上,用“东陵白”作父本,进行了人工授粉…… 说到这里,两个小伙子领我们走到外屋,抱出一捆玉米来,说:“这些就是。” 高个儿拨开包扎的玉米叶子。一穗足有棒锤大的玉米棒子露了出来。我们接过仔细端详着。乍一看,这玉米呈白色,闪闪发光,但粒儿侧面,却是金黄一片,穗骨儿紫红,颗粒足有葵花子长,粒粒排得又紧又密。 我们欢喜得捧着玉米棒子爱不释手:“长得多好呀!” 小个子笑着回答:“长得是不错。老张在它身上费了不少心血呢!” 高个儿也补充说:“老张起早贪黑,深翻、施肥、移苗,前前后后一共锄了七次草。就拿除虫说吧,那时正麦收,支书白天在大田劳动,晚上提着马灯,把六六六颗粒剂撒在一株株玉米‘喇叭口’里,又就着灯光,把钻心虫一条条捏死。好几个晚上,都直干到月牙偏西。你们看,这玉米多结实,没一穗有虫的!” 我们看看这光闪闪的玉米,又看看那一捆捆玉米秆,心里仰慕不已。玉米秆不高,也不粗壮,但是,他用尽全身力量,长出了一穗硕壮的果实。一粒种子,变成了六、七百粒。 我们说:“你们该给这新的良种起个名字!” 这时,门口突然跨进一个人来,他赤着脚,裤腿挽在膝盖上,落脚便说:“起名字?还早啊!”一看,正是被大家称作“实验家”的支部书记。他寒暄了几句,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们现在还在摸索,要多试验几次,等新种子的特性稳定之后,再请上级鉴定,起个新名!”停了一会,他又笑着对我们说:“将来你们再来看看。明年,后年,这些新品种就能够撒遍运河两岸,而且还会出现一代比一代更优良的种子来。” 此刻,我们的心也和这位老战士一样,怀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从这间小屋里,飞向运河两岸的千里平原。我们仿佛看到,那肥沃的田野上,有千万颗红色的种子,正破土而出,茁壮地生长起来。 (附图片) 上图:社员都是向阳花 (全国美展西北地区作品) 秦天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