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追我赶

第6版()
专栏：

你追我赶
陈得胜
周岗和张楼是丰落河边的两个小村落。隔河相望，相距不过里把远。
两个庄的人都好胜好强，不论是生产、工作，只要任务一来，总要比试一阵，较量一番。从土改到现在，始终是竞赛的老对手，擂台上的老搭挡。
眼下，在午季征购，送粮入仓这码事上，两个队又牛犊子抵角——斗上啦。
周岗的队长周大虎，是去年才从部队复员回来的五好战士。这小伙子，朝气勃勃，办事情，大刀阔斧，劈雷闪电，有一股冲锋陷阵的猛劲。“小满”一过，他就搓麻绳放草系，扁担箩筐，准备齐全；新麦刚登场，夏收的号角一响，立刻厉兵秣马，突击送粮。在粮站办公室的图表上，那标志入仓进度的红线，象一支离弦的箭，始终跑在全公社所有生产队的前头。
张楼的队长张正挂，恰恰相反，是个有名的慢性子，闷葫芦；可是别看他笑眯眯地不开腔，心眼儿却挺灵活，有一肚子学问，只要瞅准了机会，就会风驰电掣，一跃而上，嘿嘿，往往红旗就给他扛去了。跟他打过交道、有过来往的人，都知道他这一招多厉害！
眼下，不管周岗怎么热火朝天，人喧马闹，他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天连天，就那么五六副挑子，不紧不慢地送着公粮。“闷葫芦”里装的是啥药？真叫周大虎有点捉摸不透。可是吃过甘草回过味，周大虎领教过张正挂的厉害，哪肯稀松大意。每天傍晚，他都要打发人到粮站看看张楼的进度。
三天过去了，周岗完成了百分之七十五，而张楼只完成了百分之四十三。数字相差很远，够他们撵的；何况再过两天，周岗的任务就齐了，你张正挂就是有三头六臂，使出全身的解数，也无奈我何。想到这里，周大虎心里甜丝丝的：“张正挂呀张正挂，这午征的红旗该是我们的了。”
正当周大虎暗自高兴的时候，一个消息突然袭来了。
这天一清早，记工员周小云未过门的姐夫，明天要到周岗来换麦种。女婿来了，自然要有些招待。娘叫她上集买点酒菜。临走时，周大虎对她说：“你顺便到粮站看看。”
粮站在集外。小云是先到粮站去的。一进办公室，看到那张大图表，她呆了。张楼的红线，已经指到了百分之九十二，超过了周岗，在全大队、全公社名列前茅。她慌了，菜也不买，酒也不打，集也不上，拎着空篮空瓶，一个劲地往回跑，见到周大虎，老远就嚷开了：“大虎哥，不好啦，不好啦，张楼撵过我们啦。”
这个出乎意外的消息，对于周大虎来说，似当头一棒。他惊惊愕愕，半信半疑。一天之隔，怎么进度这么快呢？他不相信，便问小云：“该不是你看差了？”
小云说：“不哩，不哩，我揉揉眼睛看了三四遍。”
“要不，就是老会计，老眼昏花，打错了算盘，填错了表格。”
“不，不，不！”周小云连连解释：“我问过老会计。他说，张正挂昨天从运输站借了两部马车，一天赶送了三趟。”
一切全明白了。张楼与集上的运输站确实有联系。平时张楼供给运输站的骡马草料，运输站送给张楼的马圈厩肥。现在大忙季节，运输站当然会支援张楼啊！
周大虎忙跑到田里找老军师——支部书记周富商量对策。周大虎谈完情况之后，老支书思索一阵，却说：“不慌。”他拍拍身上的浮土，洗洗脚上的污泥，穿上草鞋，走上田，回过头来对周大虎招呼：“你把麦子准备好，把箩筐调理齐，做好一切送粮准备。”
周大虎问：“你上哪去？”
老支书说：“我到枫林渡去看看。他们是湖地，麦熟得早，可能已完成了交粮任务。看看他们能不能借几条船支援我们。”
好，老支书想得周到，周大虎乐了。
张楼超过周岗的消息，象一阵风，顷刻之间在全村传遍了。好胜好强的周岗人，个个急得团团转。在以极快的速度，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围着周大虎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大伙建议：“做两手准备，借不到船，就挑的挑，抬的抬，男男女女，一齐上阵。”
可是，新渠隔水，绕路到粮站，送完粮食，仍会落在张楼后面。咋办？
正当大伙纷纷议论的时候，河上出现了三个黑点：船来了。
人们向河边涌去，拉住枫林渡两个队长的手，左一声谢谢，又一声谢谢。
枫林渡的队长说：“我们的公粮已经送齐了，抽空隙帮你们一趟也是应该的。”
一阵寒暄之后，老支书一挥手，向大伙下命令：“咱们装吧。”
于是，背的背，扛的扛，人欢腿也快，一阵工夫，粮食全装齐了。
周大虎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纵身一跃，飞上船头。船开了，歌声笑语，四处飞扬，橹桨拨水，揉碎了亮闪闪的夕辉。
船近张楼了！船过张楼了！满以为胜利在握的时候，突然，安静的张楼，人声鼎沸，人影摇曳，隐隐约约，还听到马蹄嘀哒，铃声叮咚。
船上的人急了，又摇橹，又划桨，又撑篙，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后面追来。三只小船，象三艘快速的舰艇，穿过乌朦的原野，破浪前进。
张楼和周岗，在这美丽的夏天的傍晚，又展开了一场新的竞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