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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05-30 00:00 |
智取威虎山
第5版()
专栏：
智取威虎山
（剧本）
上海京剧院集体改编
人物表杨子荣…………………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侦察排长少剑波…………………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团参谋长（代号二○三）孙达得…………………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侦察排副排长白 茹…………………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卫生员高 波…………………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警卫员董中松…………………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战士李鸿义…………………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战士栾超家…………………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战士战士若干人李勇奇…………………铁路工人李 母…………………李勇奇的母亲常 宝…………………猎户女儿常猎户…………………常宝的父亲李 妻…………………李勇奇妻张大山…………………铁路工人群众若干人座山雕…………………威虎山匪首，国民党伪“滨绥图佳保安第五旅旅长”栾 平…………………奶头山匪首许大马棒的“联络副官”大麻子…………………威虎山匪首座山雕的“参谋长”塌鼻子…………………威虎山匪首座山雕的“副官长”匪连长…………………威虎山的土匪众 匪
第一场 乘胜进军
〔一九四六年冬季。东北牡丹江一带。
〔林海雪原。
〔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追剿队全副武装，红旗前导，急驰上。栾超家：报告二○三，来到三岔路口！少剑波：停止前进！栾超家：列队！
〔众列队。
〔高波递地图。少剑波：（看地图，辨地形）栾超家。栾超家：到。少剑波：原地休息。栾超家：是。李鸿义，警戒。
〔李鸿义放哨，下。栾超家：（转对来的方向作手势）司务长！原地休息！
〔内应声。马嘶声。
〔众踏脚取暖，抖掉身上的积雪。少剑波：大家累了吧？众战士：不累！少剑波：好！同志们！杨子荣、孙达得同志到前站侦察，这里就是会合的地点。座山雕这股顽匪，逃进了深山老林，我们在风雪里行军已经有好几天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们要有连续作战的精神准备。众战士：是。少剑波：同志们，这次团党委选拔我们三十六个人组成追剿队，深入林海雪原，遵照毛主席《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指示，在牡丹江一带发动群众，消灭土匪，巩固后方，配合野战军，粉碎美蒋进攻。这是有伟大战略意义的任务。我们一定要象毛主席教导的那样：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众战士：坚决完成任务！李鸿义：（上）报告二○三，杨排长他们侦察回来了！
〔杨子荣、孙达得上，敬礼。杨子荣：报告！少剑波：子荣同志，你们辛苦了！杨子荣：我们奉命化装侦察，一路很难找到老乡，在偏僻的山坳里，救了个哑巴孩子，经他父亲指点，我们到了森林小铁路咽喉要地黑龙沟，搜集到一些情况，查出了座山雕的行踪。少剑波：好。杨子荣：（唱“西皮摇板”）
这一带常有匪出没往返，番号是“保安五旅第一团”。沿铁路大小站俱遭劫难，（转“西皮流水”）
昨夜晚黑龙沟又受摧残。
全村里死沉沉焦土一片，
座山雕心狠手辣罪恶滔天。
行凶后纷纷向夹皮沟流窜，
据判断这惯匪逃回威虎山。少剑波：同志们！我们已经侦察到座山雕的下落，现在要紧紧跟踪。栾超家，今晚到黑龙沟宿营。——子荣同志！杨子荣：到。少剑波：我们还要进一步掌握敌情，你带孙达得、董中松、李鸿义（三人应声出列）继续向前方侦察，不要放过一切有关土匪的线索！杨子荣：是。出发！
〔杨子荣、孙达得、董中松、李鸿义转身急下。少剑波：同志们！（唱“西皮散板”）
追剿队为人民肩负重担，
支前线安后方志如铁坚。
越峻岭攀绝壁冲破艰险，
定要叫阳光普照幽谷深山！
〔众“亮相”。
——灯暗·幕急落
第二场 夹皮沟遭劫
〔黄昏。夹皮沟村头。
〔国民党“保安第五旅”匪首座山雕、大麻子、塌鼻子率众匪遥向村中窥视。大麻子：三爷，这次回山，一道儿上，捞到不少东西了；这夹皮沟就在咱们家门口，这回先别动它啦。座山雕：还管那些！参谋长，给我多抓些穷棒子带回去修工事！男的、女的都要！大麻子：（会意）明白啦。
〔大麻子率众匪进村。塌鼻子正欲进村，被座山雕叫住。座山雕：副官长，一撮毛去找栾平，有几天啦？塌鼻子：整十天了，我也正为这件事着急哪。座山雕：嗐！听说老蒋已到沈阳，亲自督战，不久就要向北满大举进攻！塌鼻子：还能盼到这一天哪？座山雕：你忘啦？上次在牡丹江开会，侯专员不是说过么，美国人明里拉着国共两党和平谈判，暗里帮着老蒋调兵遣将，要在三个月之内，消灭关里关外的共军！我看时候到了！塌鼻子：好！这一下子可该出出咱们这一肚子闷气啦！座山雕：嗯！咱们回到威虎山，头一件事就是赶快扩充实力。塌鼻子：是。只要一撮毛能找着栾平，把许大马棒的联络图弄到手，这牡丹江一带就都归咱们啦。座山雕：就是呀。嗳，听说侯专员也在到处找这张图，可千万别让他弄了去呀！塌鼻子：三爷，您放心，一撮毛跟栾平是把兄弟，联络图飞不了。等国军一到，北满的总司令就是您的啦！座山雕：哈哈哈！（唱“西皮散板”）
世代独霸威虎山，
“三朝元老”威名传。塌鼻子：可不！张大帅、满洲国、老蒋，都少不了三爷您哪。座山雕：哼哼！（接唱）
美蒋搭伙打内战，
我要夺这三江四省半边天！
〔座山雕得意忘形地率塌鼻子冲进村去。
〔村内火光四起，哭喊声大作。
〔李勇奇扛猎枪、提猎物上。李勇奇：（唱“西皮散板”）
火光冲天人喧嚷，
（“西皮快板”）
母叫子来儿喊娘。
土匪又来烧杀抢，
豁出性命拚一场！
〔众匪强拉男女青壮村民，绳捆索绑上。李勇奇与匪扭打，群众被匪拉拽、殴打，下。
〔李勇奇妻被拉上，李母抱婴儿赶上。匪连长夺过婴儿掼死岩下。李勇奇怒极，与匪格斗，左膀被打伤。
〔座山雕上，向李勇奇开枪；李妻以身遮护，中弹亡。座山雕等下。李勇奇：（悲愤地望着妻子）孩子他妈！孩子他妈！孩子他……李 母：（扑过去，惨叫）孩子他妈！李勇奇：（唱“西皮快板”）
霹雳一声灾祸降，
熊熊怒火烧胸膛。
眼看我妻血泊躺，
眼见我儿岩下亡！
深仇大恨誓要报——
座山雕！（接唱）
抓住你刀劈斧剁把血债偿！
〔李勇奇欲去拚命；土匪冲上，缚住李勇奇。李 母：勇奇！
〔李勇奇奋力挣扎。
—— 幕落
第三场 深山问苦
〔午后。偏僻的山坳里。远望山峦重迭，林间透过几缕阳光。近旁有所窄小木屋，桌上碗筷狼藉。
〔常宝在屋里收拾桌子，常猎户在屋外眺望后，匆匆回屋。常 宝：爹，刚才来的那一男一女真不讲理，把咱家刚弄到的一点狍子肉，都吃光了。常猎户：常宝，这儿待不住啦！咱们得赶紧走！常 宝：走？常猎户：你知道这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常 宝：那男的不是说，他是解放军吗？常猎户：哼！八年前我被拉上威虎山，在山上见过他，他叫一撮毛，是土匪。常 宝：啊！常猎户：他没认出我来，我可认出他来了。快，把你藏的那几张皮子带着，到夹皮沟你大山叔那儿去。常 宝：嗳。（收拾）常猎户：（自语）前几天来的那两个皮货商，说咱们老家来了共产党，还帮助穷人闹翻身，也不知是真是假呀！常 宝：爹，那两个皮货商，可是好人，不会说瞎话。要不是他们在雪地里救了我，我早就冻死了！常猎户：对！咱们赶紧打听打听去。
〔常宝取出皮子、猎枪，常猎户打点好包裹，出门，听到脚步声。常 宝：爹，又有人来了！
〔常猎户急捂常宝嘴。常猎户：别说话啦！
〔二人退回屋里，凝神谛听。
〔杨子荣、孙达得、董中松、李鸿义身着披肩，风帽蒙着军帽上的红星，踏雪走来。他们机警地侦察着沿途动静。杨子荣：（唱“西皮散板”）
在途中靠老乡热情指点，
紧跟踪可疑的一女一男。
深山里无路径形迹不见
——（察看地势）
老孙，这不是猎户老常的家吗？孙达得：是呀，上次我跟你来过呀。杨子荣：对。（接唱）
再访问猎户家解决疑难。
孙达得、李鸿义同志，继续向前搜索，得到情况，上这儿会合。孙达得李鸿义：是。（下）杨子荣：小董，警戒！董中松：是。（暗下）杨子荣：（走到屋前）老乡，老乡！
〔常猎户紧张地由屋内出来。常猎户：（打量面前的陌生人）你找谁？杨子荣：连乡亲都不认识啦？我就是前几天来过的皮货商啊。常猎户：你是皮货商？
〔常宝从屋出来，常猎户急忙阻止，但已不及。杨子荣：（对常宝）小兄弟，你爹认不出我了，那天不是我送你回家的么？常 宝：（欲语突止，点点头）……杨子荣：（有所觉察，但不动声色）好聪明的孩子。常猎户：（抢过话头）他是哑巴。杨子荣：哦，对对对。常猎户：（细看杨子荣，认出）哦，你是杨掌柜的。杨子荣：是呀。常猎户：来，屋里坐，屋里坐。
〔同进屋，坐下。杨子荣：（对常猎户）她好点儿了吧？常猎户：（急接）好点儿了。对了，咱们还认过乡亲呢。说实话，你又做买卖又当兵，到底是干什么的？杨子荣：我本来就不是买卖人。（拉下风帽，露出红星）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常猎户：（半信半疑地）你也是解放军？杨子荣：是呀。您见过解放军？常猎户：（掩饰地）没有，没……没有！杨子荣：上次来，没跟您多说。我就是从山东过来的。老常，咱家乡可不象当年您闯关东时候那样苦啦！常猎户：那好啊。可老远的，你们到这儿干嘛来了？杨子荣：打土匪！常猎户：打土匪？能行！杨子荣：我们的大部队都在后头哪！我告诉您，咱解放军在东北打了好几个大胜仗，牡丹江一带全解放了。大股土匪已经打垮，剩下座山雕这些顽匪逃进深山老林，我们一定尽快地把他们消灭掉！常猎户：那敢情好啊！杨子荣：老常，这一带叫座山雕糟踏得够苦啦！你们爷儿俩躲在这深山老林，一定有深仇大恨哪！常猎户：（悲愤地）座山雕哇！……杨子荣：老常，说吧！常猎户：（不愿触及伤心事）八年了，别提它了！常 宝：（情不自禁地）爹——！常猎户：（一惊，痛苦地）常宝，你……杨子荣：（无限深情地）孩子！有共产党、毛主席给你们作主！说吧！常 宝：叔叔！我说，我说！
（唱“倒板”）
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
（“原板——娃娃调”）
座山雕杀我祖母掳走爹娘。
夹皮沟大山叔将我收养，
爹逃回我娘却跳涧身亡。
避深山爹怕我陷入魔掌，
从此我充哑人女扮男装。
（转“快二六”）
白日里父女打猎在峻岭上，
到夜晚爹想祖母我想娘。
盼星星盼月亮，
只盼着深山出太阳。
只盼着能在人前把话讲，
只盼着早日还我女儿装。
只盼——讨清八年血泪账，
恨不能生翅膀、持猎枪、飞上山冈、杀尽豺狼！
〔在常宝诉苦时，常猎户也悲痛地听着。杨子荣：（愤激地，唱“西皮原板”）
小常宝控诉了土匪罪状，
字字血，声声泪，激起我仇恨满腔。
普天下被压迫的人民都有一本血泪账，
要报仇，要伸冤，血债要用血来偿。
（转“西皮流水”）
消灭座山雕，人民得解放，
翻身作主人，深山见太阳。
从今后跟着救星共产党，
管叫山河换新装。
这一带也就同咱家乡一样，
美好的日子万年长！常猎户：（激动地）老杨！
〔同坐。常猎户：老杨，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嗐，打座山雕可不易呀，几十年换了几个朝代，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往威虎山跑，仗着那九群二十七地堡，能攻、能守、又能溜，谁也摸不着他。杨子荣：是呀，是有难处。听说上山这道儿就很难闯啊！常猎户：可不，前山明道只有一条，又高又陡，真是“一人把关，万夫莫敌”呀！加上防守严密，层层岗哨，谁上得去呀！杨子荣：当年您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呢？常猎户：后山还有条险路。那儿是陡壁悬崖，草深林密，没有人敢走，土匪也没设防。八年前我从那儿下来，要不是落在一棵树杈上，早就粉身碎骨了！杨子荣：老常，您提供的情况很有用。只要咱们大家一条心，就没有攻不下的山头。常猎户：对！就盼着这天哪！老杨，不是我拿你当外人，刚才这儿来了一男一女，那男的明明是土匪，可他也说是解放军。常 宝：八年前，我爹在威虎山见过他，他叫一撮毛。杨子荣：一撮毛！他还说过些什么？常猎户：他管那女的叫嫂子，又说是什么栾平的把兄弟。杨子荣：（听到这里，脱口而出）栾平？常猎户：看样儿那女的是栾平的老婆。一撮毛跟她大吵大闹，为了争夺一张什么图？常 宝：联络图。常猎户：对。杨子荣：联络图？
〔董中松暗上，在屋外巡视。董中松：（叫门）排长！
〔杨子荣开门。董中松：老孙他们回来了。
〔孙达得、李鸿义上，进屋。孙达得：（招呼常猎户）老乡。李鸿义：老杨，我们在东北方向的密林深处，发现一只血手套，近旁还有一具女尸。（递手套给杨子荣）孙达得：我们在周围搜索，因为风雪太大，埋没了脚印，不知凶手逃到哪儿去了。杨子荣：老常，这只手套您见过吧。常猎户：（看手套）嗯，这手套是一撮毛的。杨子荣：一定是他杀了人，抢走了“联络图”。这跟栾平可有什么关系呢？董中松：（拉杨子荣至一旁）排长，你在九龙汇逮住的那个土匪，不就叫栾平吗？杨子荣：对，就是他！同志们，这桩凶杀案很复杂，牵涉到在押的栾平。董中松，我跟老孙、小李去捉凶手。你把情况向二○三汇报。我建议提审栾平，追查联络图！董中松：是。（跑步下）杨子荣：老常，事情急迫，不能跟您多谈了。这点干粮，给你们留下。
〔杨子荣解下干粮袋交给常猎户；孙达得等也解下粮袋交给常宝。常 宝：（感动地）叔叔……杨子荣：看来这儿你们也待不住了，先避一避。我们部队来了就好办了。老常，咱们再见了。常猎户：老杨，哪儿去？杨子荣：追捕一撮毛。常猎户：不行啊！一撮毛准是奔威虎山去了。这里的道儿本来就很难走，眼下大雪封山，生人就更摸不着了。来，我们爷儿俩给你们带路！杨子荣：老常，谢谢您！
——幕 落
第四场 定 计
〔清晨。追剿队宿营地黑龙沟。
〔门外狂风呼啸，大雪飞舞。少剑波面对地图，转入沉思，凝望窗外。少剑波：（唱“二黄倒板”）
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
（“回龙”）
望飞雪漫天舞，巍巍丛山披银装，
好一派北国风光。
（“二黄慢板”）
山河壮丽，万千气象，
怎容忍虎去狼来再受创伤！
（转“二黄原板”）
党中央指引着前进方向，
革命的烈焰势不可挡。
解放军转战千里，肩负着人民的希望，
要把红旗插遍祖国四方。
哪怕它美蒋勾结、假谈真打、明
枪暗箭、百般花样，怎禁我正
义在手、仇恨在胸、以一当
十，誓把反动派一扫光。
（转“二黄快三眼”）
战友们在毛泽东旗帜下成长，
三十六颗红心向太阳。
破风雪如闪电奔驰山冈，
披荆斩棘，愈战愈强。
经得起风，顶得住浪，
在革命的熔炉中百炼成钢。
座山雕不过是美蒋陪葬，
踞深山垂死挣扎也难逃覆灭下
场。
〔杨子荣上。杨子荣：报告！少剑波：进来。
〔杨子荣进屋。少剑波：子荣同志，辛苦了！凶手抓到了？杨子荣：抓到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一封信和一张联络图。（递图和信）这一带的路很难找，多亏猎户老常给我们带路哇。凶手先还冒充咱们的军区侦察员，经过猎户老常当面揭发和我们严厉追问，他才承认是威虎山的人，叫一撮毛。少剑波：好哇！猎户对我们的帮助很大。毛主席早就教导过我们：“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
咱们离开了群众，就寸步难行啊！杨子荣：是啊。猎户老常还提供了两条上山的道路。我根据他所指的方向，画了一张草图。（递草图）一撮毛供认了山前的这条明道，他说这儿没工事，很容易上，显然是谎话。山后这条险路，他可没交代。少剑波：嗯。你们把猎户父女安置好了吗？杨子荣：我们把所带的干粮全留给了猎户父女，他们准备在咱们向前推进之后，再搬到夹皮沟去。少剑波：好。（看图和信）嗳，老杨，过去栾平可没交代过这张图啊。杨子荣：对。一撮毛说，联络图上标着奶头山在东北各地的秘密联络点有三百处，这可是个重要问题呀！少剑波：现在高波已把栾平押到，咱们就审问栾平，弄清联络图。杨子荣：好，我去带栾平。少剑波：老杨，栾平是你的老对手，还是由你来审。杨子荣：是。
〔少剑波进套间。杨子荣：（对放哨的战士）小张，叫高波把栾平带来。
〔高波押栾平上，进屋。栾平见杨子荣，一楞，过去招呼。
〔杨子荣一指座椅，栾平坐下。杨子荣：栾平，这一向交代得怎么样了？栾 平：我是愿意坦白的，有什么交代什么。杨子荣：你还有一样东西没交代。栾 平：一样东西？杨子荣：一样重要的东西！栾 平：长官，除了身上穿的，我是一无所有哇！杨子荣：一张图！栾 平：图！杨子荣：一张联络图！栾 平：（一惊）啊！杨子荣：你是争取立功赎罪，还是坚决与人民为敌？栾 平：（故作镇定）别忙，我想想。（装腔作势）哦，对，对，我想起来了，听说许大马棒是有一张秘密联络图哇。杨子荣：你交代得很不彻底呀！栾 平：长官，别误会。这张图是许大马棒的至宝，我连见也没见到过。杨子荣：栾平，你应该懂得我们的政策。栾 平：我懂，我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杨子荣：我问你，你在奶头山是干什么的？栾 平：这您知道哇，我是联络副官呀！杨子荣：哼！联络副官不交代联络点，也没看见过联络图，装得倒不错呀！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高波，押下去！高 波：走！栾 平：（慌张）姓栾的该死，该死！我对不起长官！现在我说实话。是有一张图，叫秘密联络图。上面画着许大马棒在东北各地的秘密联络点，有三百处。现在在我老婆手里。这么着，您把我放出去，找到我老婆，把这张图要来，献给长官，立功赎罪，争取宽大处理。杨子荣：你除了联络这三百处，别处就不管了吗？栾 平：别处就是座山雕了。不过，座山雕老想着独霸北满，跟许大马棒面和心不和，我跟他很少联络。去年座山雕生日，请我吃百鸡宴，我都没去。杨子荣：（注意他的口供，决定不再问下去了）你要好好考虑考虑，把那些联络点的详细情况都给我写出来。——带下去！高 波：走！（押栾平下）
〔少剑波由套间出。杨子荣：这家伙真狡猾呀。少剑波：（风趣地）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哇！有关联络图的事儿，他今天的口供跟一撮毛倒是一致的。杨子荣：可他无意中又说出了百鸡宴，这封信上座山雕又请他赴宴，我看里面还有问题呀。少剑波：对。孙达得：（上）报告！少剑波：进来。
〔孙达得进屋。少剑波：达得同志，什么事呀？孙达得：二○三，咱们在这儿住了好几天了，同志们都写请战书呐。少剑波：是你带的头吧？孙达得：我……少剑波：哈哈哈哈！同志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的情况是：兄弟部队已经封锁住牡丹江一带的渡口要道，座山雕跑不了！为了支援我军主力南进，解除后顾之忧，一定要尽快消灭这股顽匪。孙达得：所以大家着急呀！少剑波：同志，座山雕这个家伙很不容易对付。大家不是讨论过几次了吗？用大兵团进剿，等于拳头打跳蚤，不行；威虎山工事复杂，用奇袭奶头山的办法，又不行；咱们的任务急迫，把他们引下山来一口一口吃掉，也不行。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咱们要记住毛主席的教导，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达得同志，再去召开一次民主会，根据新的情况，要同志们好好讨论一下。孙达得：是。（下）
〔杨子荣欲下。少剑波：老杨，你对攻打威虎山有什么想法？杨子荣：我考虑得还不成熟。少剑波：老杨啊，你是不到火候不揭锅呀！杨子荣：我想再审一撮毛，进一步弄清威虎山百鸡宴的情况。少剑波：对。我等着你拿出主意来。杨子荣：是。（下）少剑波：（唱“西皮快三眼”）
几天来摸敌情收获不小，
细分析把作战计划反复推敲。
威虎山倚仗着地堡暗道，
看起来欲制胜以智取为高。
选能手扮土匪钻进敌心窍，
方能够里应外合捣匪巢。
这任务重千斤派谁最好？——
（思考，接唱“西皮原板”）
杨子荣有条件把这副担子挑！
他出身雇农本质好，
从小在生死线上受煎熬。
老父亲被地主逼得悬梁上吊，
老母亲气成疯癫死在荒郊。
满怀深仇把救星找，
找到了共产党走上革命的路一条。
（转“西皮快二六”）
参军后立誓把剥削根子全拔掉，
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屡建勋劳。
他曾经仗孤胆炸毁敌碉堡，
他曾经把敌人的军火仓库烧。
他多次凭机智深入敌区搜集情报，
他也曾虎穴除奸救出多少战友和
同胞。
入林海他与土匪多次打交道，
擒栾平、逮胡标、活捉一撮毛。
这一次若派他单人入险要，
相信他——
心红红似火，志坚坚如钢，定能够战胜顽匪座山雕。
〔孙达得上，进屋。孙达得：二○三！少剑波：老孙，民主会开得怎么样？孙达得：大家仔细研究了敌情，认为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必须派一个同志打进匪巢……少剑波：说得对。
〔杨子荣上，进门，行匪礼。少剑波打量他，孙达得惊讶地望着。杨子荣：胡标前来献图！少剑波：胡标？老杨，你考虑成熟了？杨子荣：（含笑点头）……少剑波：大家坐下来说。（同坐）快说，你有什么想法？杨子荣：二○三，攻打威虎山，我看最好是智取。少剑波：对。杨子荣：敌人的百鸡宴倒是一个好机会。少剑波：百鸡宴的情况弄明白啦？杨子荣：弄明白了。每年腊月三十晚上，为座山雕庆寿，要用一百家的鸡摆下筵席，这就叫百鸡宴。我建议派一个同志打进敌人内部，把明堡暗道全弄清楚，然后利用百鸡宴，把土匪全部集中在威虎厅里，用酒灌醉……少剑波：追剿队出其不意地插上威虎山，打他个措手不及！杨子荣：对，二○三，我是老侦察员，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孙达得：同志们也提议要老杨担当这个任务。少剑波：我也是这么想。真是不谋而合呀！哈哈哈哈！达得同志，（递联络图）你把这张图拿去复制留底，我和老杨再详细商量一下。孙达得：是！（下）少剑波：老杨，你改扮土匪，打进威虎山，有把握吗？杨子荣：我有四个有利条件。少剑波：哪四个？说说看。杨子荣：这一，我早已熟悉土匪黑话，掌握了奶头山的情况，作好了充分准备。少剑波：二呢？杨子荣：许大马棒刚垮台，我可以扮作他的饲马副官胡标；这个人现在在我们手里，座山雕又没见过他，不会露出破绽。少剑波：（赞赏地）好！杨子荣：这三，我把联络图带给座山雕，作为进见礼，必然取得他的信任。少剑波：对。杨子荣：这第四个条件最重要……少剑波：就是革命军人对党、对人民的赤胆忠心！杨子荣：二○三，你是了解我的。少剑波：老杨，这个任务不比往常啊！杨子荣：剑波同志！
（唱“西皮原板”）
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
专拣重担挑在肩。
一心要砸碎千年铁锁链，
为人民开出万代幸福泉。
（转“西皮流水”）
明知征途有艰险，
越是艰险越向前。
任凭风云多变幻，
革命的智慧能胜天。
立下愚公移山志，
能破万重困难关。
一颗红心似火焰，
化作利剑斩凶顽！少剑波：老杨，我完全相信你。你骑上许大马棒的青鬃马，按照猎户老常指引的路线，往东北方……杨子荣：绕道上山。少剑波：你走之后，追剿队进驻夹皮沟，发动群众，练习滑雪，积极备战，等候你的情报！杨子荣：我把情报按照记号放在威虎山西南方松树林中。少剑波：我在本月二十六日派孙达得去取情报。杨子荣：我保证准时送出。少剑波：好。追剿队接到你的情报，立即出发。我们里应外合，把座山雕这股顽匪歼灭在威虎山！杨子荣：二○三，这是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就这样决定了吧。少剑波：子荣同志！大胆、谨慎！
（唱“西皮快板”）
相信你定能够完成重任，
这件事关系大举足重轻。
还要开支委会讨论决定，
用集体的智慧战胜敌人。杨子荣：对！
〔二人“亮相”。
——灯渐暗·幕落
第五场 打虎上山
〔前一场的几天后。
〔威虎山麓，林海雪原。杨子荣：（内唱“二黄倒板”）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杨子荣改装，迎风踏雪上。策马驰骋。杨子荣：（唱“回龙”）
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下马）
（唱“二黄慢原板”）
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
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
迎来春天换人间。
（转“西皮快板”）
党给我智慧给我胆，
千难万险只等闲。
为剿匪先把土匪扮，
似尖刀插进威虎山。
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
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
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
捣匪巢定叫它地覆天翻！
〔虎啸声。杨子荣：虎！
〔杨子荣拔枪打虎。虎哀鸣倒地死去。马嘶。
〔枪声传来，杨子荣警惕地向枪声处张望。杨子荣：啊，枪声！匪徒已经下山来了。（镇静地）刚刚打死一只，现在又来了一群。叫你同样逃脱不了覆灭的下场！
〔大麻子内喊：“站住！”大麻子率众小匪上。
〔杨子荣挺身迎上前去，行匪礼。大麻子：“蘑菇溜哪路？什么价？”杨子荣：（昂首不答）……小匪甲：（发现杨子荣打死的老虎）哎呀！老虎！
〔众小匪慌张后退。杨子荣：哈哈，好大胆哪，那是一只死虎。小匪甲：（略张望）好枪法！天灵盖都打碎了！大麻子：是你打死的？杨子荣：它撞到我枪口上了。大麻子：你的家伙呢？杨子荣：别害怕。（把枪扔给小匪甲）大麻子：好样儿的！是哪山头的？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杨子荣：（反问）看样子，你们是威虎山的人啦？大麻子：那还用说。（自觉失言）嗯！你到底是哪山头的？杨子荣：这个你别问。我要面见崔旅长，有要事相告。大麻子：你怎么连山礼山规都不懂？你不是溜子，是空子！杨子荣：是空子，也不敢来闯威虎山哪！大麻子：“么哈？么哈？”
〔杨子荣不答。小匪甲：说！杨子荣：（傲岸地）不见到崔旅长，你们什么也别想问出来！大麻子：好！咱们走！（掖枪）
〔杨子荣示意抬虎、牵马，昂然前行，下。大麻子：把虎搭着，牵着马！
〔众匪抬虎、牵马。
——幕落
第六场 打进匪窟
〔紧接前场。
〔在一声沉闷的锣声中幕启。
〔威虎厅内，灯火通明。
〔座山雕踞坐虎皮交椅上。“八大金刚”杂乱地分立两旁。众小匪立于厅内左后方。
〔座山雕示意大麻子带人。大麻子：三爷有令，带溜子！众小匪：带溜子！
〔杨子荣昂首阔步走上。杨子荣：（唱“西皮快板”）
虽然是只身把龙潭虎穴闯，
千百万阶级弟兄犹如在身旁。
任凭那座山雕凶焰万丈，
为人民战恶魔我志壮力强。
〔杨子荣向前行匪礼。座山雕：（突然地）“天王盖地虎！”杨子荣：“宝塔镇河妖！”匪金刚：“么哈？么哈？”杨子荣：“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座山雕：“脸红什么？”杨子荣：“精神焕发！”座山雕：“怎么又黄啦？”杨子荣：“防冷涂的蜡！”
〔座山雕用枪击灭一盏油灯的灯头。杨子荣向大麻子要过手枪，一枪击灭两盏油灯的灯头。众匪窃窃私议。座山雕：照你这么说，你是许旅长的人啦？杨子荣：许旅长的饲马副官胡标！座山雕：胡标？你既是许旅长的人，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跟的许旅长？杨子荣：在他当警察署长的时候。座山雕：听说许旅长有几件心爱的东西？杨子荣：两件珍宝。座山雕：哪两件珍宝？杨子荣：好马快刀。座山雕：马是什么马？杨子荣：卷毛青鬃马。座山雕：刀是什么刀？杨子荣：日本指挥刀。座山雕：何人所赠？杨子荣：皇军所赠。座山雕：在什么地方？杨子荣：牡丹江五福楼。座山雕：（略停）你既是许旅长的饲马副官，上次侯专员召集开会，我怎么只见到栾平栾副官，没见到你呀？杨子荣：崔旅长，我胡标在许旅长那儿，不过是个走卒而已。哪儿比得上人家栾平栾副官，出头露面都是人家呀！座山雕：你来到威虎山打算怎么办？杨子荣：投奔崔旅长，也好步步登高。今天初登门坎，各位老大就是这样不信任我，可有点不仗义了吧？座山雕：嘿嘿嘿嘿！这也是为了山寨的安全嘛。
〔座山雕示意，金刚甲敬酒、金刚乙送烟袋，杨子荣均用匪礼接过。座山雕：你来投我，就是山穷水尽也要有个进见礼呀。杨子荣：带来了许旅长的宝马；在山脚下，托您的威风，又收拾了一只斑斓猛虎！匪金刚：三爷五十大寿，有人献宝。
〔座山雕大喜，众匪大笑。座山雕：胡标，奶头山何日失陷？杨子荣：腊月初三。座山雕：你怎么走了这么多日子？杨子荣：崔旅长，我胡标这一趟来得可不容易呀。奶头山被攻破，我从腊烛台逃走，在梨树湾避了几天风。座山雕：梨树湾？杨子荣：就是栾平他三舅家。座山雕：你见着栾平了？杨子荣：见着了。座山雕：那一撮毛呢？杨子荣：一撮毛？没见着。座山雕：没见着？一撮毛下山半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胡标，你来了，那栾平呢？杨子荣：栾平？嗐！别提啦！座山雕：怎么啦？杨子荣：我……
〔座山雕示意，小匪退下。座山雕：胡标，栾副官到底怎么回事？杨子荣：（捶拳）一言难尽！
（唱“西皮小倒板”）
提起栾平气难按——座山雕：他怎么啦？杨子荣：（接唱“西皮原板”）
全不顾江湖中“义”字当先。座山雕：嗳，那姓栾的是个外场人，他怎么不讲义气？杨子荣：（接唱）
奶头山被攻破我二人幸免，
我劝他改换门庭投靠威虎山。
〔众匪金刚得意。座山雕：他来不来呢？杨子荣：（接唱）
人各有志不能强勉，
他不该——
他不该恶语伤人吐狂言。座山雕：他说什么？杨子荣：他说……座山雕：（急不可待地）老胡，你说，你快说呀！杨子荣：（接唱）
座山雕也要听侯专员调遣！座山雕：（暴跳）啊！我听他的调遣！？匪金刚：去他的，什么玩意儿！杨子荣：栾平他还有话哪！匪金刚：他说什么？杨子荣：（接唱）
八大金刚无名鼠辈更不值一谈。匪金刚：（激怒）啊！？这个兔崽子！杨子荣：（唱“西皮流水”）
他自称凤凰要把高枝占，
侯专员树大根深是靠山。匪金刚：（夹白）去他的吧！杨子荣：（接唱）
说话间掏出图——一卷！座山雕：（夹白）图？杨子荣：
（转“西皮摇板”）
投专员献宝图定可升官。座山雕：是那张联络图吗？杨子荣：对，正是那张秘密联络图。座山雕：（着急地）这么说，他把那张联络图献给侯专员啦？杨子荣：您先别急呀。
（唱“西皮摇板”）
他得意洋洋笑眯了眼，
从屋里搬出——
（转“西皮流水”）
酒一坛。
我一连灌他八大碗，
栾平他醉成泥一滩。
当时我想，一不做，二不休，得下手就下手！匪金刚：对，抢他的！杨子荣：这时候，乘他醉得不省人事，我就……座山雕：宰了他！杨子荣：不能啊，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啦！座山雕：（改口）对，对，友情为重，友情为重。老胡，说下去呀。杨子荣：他有他的打算，我有我的主意。座山雕：你怎么着？杨子荣：我——（接唱）
我乘机把他这件衣服换，
跨上了青鬃马，趁着漫天大雪，
一口气跑上威虎山。座山雕：这么说，联络图在你手里？杨子荣：（轻轻地一笑）哈哈哈！
（接唱）
崔旅长抬头请观看，（举图）
宝图献到你面前。
座山雕接图，看图，众匪聚观。匪金刚：老胡了不起！好汉子！座山雕：（狂喜）哈哈哈哈！
（唱“西皮散板”）
联络图早为我朝思暮想，
（转“西皮流水”）
今日如愿遂心肠。
各路人马我执掌。
称雄称霸在牡丹江。
胡标可算情义广，
你的功劳非寻常。
好，老胡，真有你的！杨子荣：崔旅长，联络图一到手，这牡丹江一带可全是我们的啦！座山雕：对对对，老胡说得对。等国军一到，我就是司令。你们都弄个师长、旅长干干。匪金刚：全仗三爷啦，哈哈哈哈！杨子荣：（冷笑）嘿嘿嘿嘿！座山雕：老胡，你给威虎山立了一大功，我封你为威虎山老九。杨子荣：谢三爷。座山雕：慢！（稍停）咱们是国军，总得有个官衔。现在我委任你为滨绥图佳保安第五旅上校团副。杨子荣：（行匪礼）谢三爷提拔。今后全靠三老四少、各位老大多多包涵！匪金刚：好说，好说。大麻子：拿酒来！
〔牌子。小匪上，分送酒。大麻子：大家干一碗，祝贺老九荣升！匪金刚：祝贺九爷荣升！座山雕：献图有功，劳苦功高！杨子荣：（唱“西皮流水”）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杨子荣带着胜利的微笑，一饮而尽。
——灯暗·幕落
第七场 发动群众
〔夹皮沟。李勇奇家内外。室内有套间。墙上留着焚烧过的痕迹。
〔中午。风雪交加。
〔李母在灶台前，揭开锅盖，见空无所有，摇头喟叹；一阵狂风吹过，她瑟缩蹒跚地走至桌旁。李 母：（唱“二黄散板”）
风雪穿墙刺骨冷，
衣单粮尽愁煞人。
呼儿唤媳都不应，
血海深仇恨难平。
〔张大山上。张大山：大娘。李 母：大山哪！
〔李母开门，张大山进屋。张大山：大娘，今儿病好点了吧？李 母：早晨起来头更晕了。张大山：您的病呀，是连急加饿。我家里还有点儿薯根，您先点点饥。李 母：大山，老给你们添麻烦，可真过意不去呀。张大山：大娘，勇奇在，他照顾您；他不在，还有我们大家呢。
〔张大山烧水。
〔李母持薯根进内室。
〔李勇奇上，推门进屋。张大山：（一惊）勇奇！李勇奇：大山！
〔李母从内室出。李勇奇：妈！李 母：勇——奇——！
（唱“二黄散板”）
难道说与孩儿相逢在梦境，
你这样浑身伤痕叫妈怎不心疼。
你走后我哭干眼泪一气成病！李勇奇：（接唱）
在匪窟日夜里思念母亲。李 母：（接唱）
妈的病多亏了——
（转“二黄紧原板”）
乡邻照应。李勇奇：（接唱）
谢乡邻情谊深！张大山：（接唱）
理当尽心。李 母：（接唱）
你怎样离虎口逃脱性命？李勇奇：（接唱）
跳悬崖翻山岭冲出狼群。李 母：（接唱）
母子们得重逢悲喜交并，
越是喜越想念儿媳孙孙！李勇奇：（接唱“二黄垛板”）
多少仇来多少恨，
点点滴滴记在心。
今朝留得青山在，
来日奋力杀仇人！
〔群众内喊：“大兵进村了！”张大山：啊！座山雕又来了？李勇奇：追我来了！？张大山：你快躲一躲，我出去看看。（下）李 母：这可怎么好哇！李勇奇：要真是追我来了，我就跟他拚！李 母：孩子，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叫妈怎么活呀！你还是躲躲吧！李勇奇：躲？妈，往哪儿躲呀？反正豁出去
了！今天是拚一个够本，拚俩赚一个！李 母：勇奇，这可不行啊！
〔董中松、李鸿义上。李鸿义：咱们再到这家看看。董中松：（敲门）屋里有老乡吗？李勇奇：有！人还没死绝哪！李 母：勇奇！董中松：老乡，老大娘，开开门吧！
〔李勇奇猛然把门打开，随着一阵寒风，董中松、李鸿义进屋。
董中松关上门。
〔李母一惊，护着李勇奇。李鸿义：老大娘，别害怕，我们是……李勇奇：少罗嗦！董中松：老乡，你可别弄错了！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李勇奇：解放军？！（打量对方）哼！这号“军”，那号“军”，我见得多啦，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军！想怎么着，就直说吧！要钱，没有！要粮，早被你们抢光了！要命……李鸿义：我们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是保护老百姓的！李勇奇：说得好听！李 母：勇奇！你……（一阵晕眩）李鸿义：大娘有病？我们找人来看看。李勇奇：得了吧！（搀李母进内室）
〔董中松示意李鸿义，同出门，把门带上。
〔少剑波、高波上。少剑波：情况怎么样？董中松：走了几户，都是一个样。这家的怨气特别大！李鸿义：这家有个老大娘生病！少剑波：哦，李鸿义，快把卫生员叫来，叫她带点粮食来！李鸿义：是！（下）董中松：嗐！这儿的群众工作真难做呀！少剑波：怎么，小董，又不耐心啦？夹皮沟的老乡对我们不了解，他们过去可能上过当。你忘了，一撮毛不是还冒充过咱们的侦察员吗？只要他们弄明白了，这仇恨就会化成巨大的力量！董中松：二○三，这我知道，可就是……少剑波：小董，要关心群众的疾苦。你要懂得：我们不发动群众，就不能站稳脚跟，消灭座山雕；我们不把土匪打垮，群众也不能真正发动起来。董中松：我明白了。少剑波：你去告诉大家，要耐心宣传党的政策，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以实际行动打开局面！董中松：是！（转身欲下）少剑波：嗳，顺便打听一下，猎户老常来了没有。董中松：是！（下）
〔白茹上。白 茹：二○三，粮食带来了。（递粮袋）病人在哪儿？少剑波：在这家。白茹同志，我们进去看看！白 茹：是！（敲门）老乡！少剑波：老乡，我们的医生来了。快开门吧！
〔李勇奇持匕首怒冲冲地上；李母追上，劝阻。李 母：勇奇，你可别……李勇奇：怕什么？有这个也能跟他们拚！
（把匕首猛扎桌上）李 母：（大惊）勇奇，我求求你！
（晕倒）李勇奇：（急扶）妈！妈！
〔少剑波用力推门，与白茹、高波同进。
〔李勇奇护着李母，对少剑波怒目而视。少剑波：白茹，赶快急救！
〔白茹脱下大衣给李母披上，搀扶进内室；李勇奇、高波随入。
〔少剑波把干粮袋内的粮食倒进锅内少许，煮粥。
〔少顷。李勇奇从内室出，取水。
少剑波进内室。李勇奇：（发现锅内的粥，沉思）解放军？
（唱“二黄慢原板”）
这些兵急人难治病救命，
又嘘寒又问暖和气可亲。
自古来兵匪一家欺压百姓，
今日事却叫人难消疑云！
真是我们盼望的救星来了吗？李 母：（内呼）水！
〔李勇奇舀粥汤；高波从内室出，接粥复入。少剑波从内室出。少剑波：老乡，大娘醒过来了，病不要紧的，你放心吧！李勇奇：哦……少剑波：老乡，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活的？李勇奇：李勇奇。原先是铁路工人。少剑波：工人？好哇！更是自己人了！在这儿住多久了？李勇奇：已经两代了。少剑波：家里有几口人？李勇奇：（触动感情，欲语无言）唉！少剑波：（取粮袋）老乡，听说你们没吃的了，这一点粮食……（见李勇奇不接；放在桌上，发现匕首）老乡，跟我们可用不着这个！咱们是一家人哪！李勇奇：（对少剑波细细地上下打量）你们到底是什么队伍？到深山老林干什么来了？少剑波：老乡！
（唱“二黄快三眼”）
我们是工农子弟兵来到深山，
要消灭反动派改地换天。
几十年闹革命南北转战，
共产党、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
一颗红星头上戴，
革命红旗挂两边。
（转“二黄紧原板”）
红旗指处乌云散，
解放区人民斗倒地主把身翻。
人民的军队与人民共患难，
到这里为的是扫平威虎山！李勇奇：（激动地，唱“二黄碰板”）
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
怎知道今日里打土匪、进深山、
救穷人、脱苦难、自己的队伍来
到面前！
亲人哪！我不该青红不分皂白不辨，
我不该将亲人当仇敌——羞愧难言！
三十年做牛马天日不见，
抚着这条条伤痕、处处疮疤我强
按怒火，挣扎在无底深渊。
乡亲们悲愤难诉仇和怨，
乡亲们切齿怒向威虎山。
只说是苦岁月无边无沿，
谁料想铁树开花、枯枝发芽竟在
今天！
（转“二黄紧原板”）
从此我跟定共产党把虎狼撵，
不管是水里走、火里钻，粉身碎
骨也心甘！
纵有千难与万险，
（转“二黄散板”）
扫平那威虎山我一马当先！
〔少剑波握李勇奇的手。
〔白茹、高波搀李母从内室出。李 母：勇奇，这姑娘把我的病治好了！李勇奇：人家还送咱们粮食呢。李 母：（感激涕零）……
〔少剑波扶李母坐下。
〔李鸿义上。李鸿义：二○三，老乡们看你来啦！
〔群众拥战士上。董中松、张大山陪同常猎户和常宝走在前面。董中松：（向常猎户）这就是我们首长。少剑波：（迎上去，握常猎户手）你就是猎户老常吧？打山里来？常猎户：山洼里住不下去了，我们爷儿俩又投奔她大山叔（指张大山）这儿来啦。少剑波：（拍拍常宝肩）好姑娘！常猎户：您一猜就中！李勇奇：老常哥！常猎户：勇奇！大娘！可盼到救星啦！张大山：首长，咱村里人人心头一团火，争着去打威虎山哪！少剑波：乡亲们！咱们人民解放军在前方打了大胜仗！牡丹江一带也解放啦！座山雕没处跑啦！张大山：去抄他的老窝。首长，快发给我们枪吧！群 众：对，快发给我们枪吧。李勇奇：要是有了枪，夹皮沟哪一个也能对付他仨俩的。少剑波：枪一定发给大家！（抚摸着群众褴褛的衣服）不过，现在乡亲们身无御寒衣，家无隔夜粮，还能到深山老林里去打土匪吗？群 众：那怎么办呢？少剑波：夹皮沟药材遍地，木材如山，只要森林小火车一开动，不就可以换回衣服粮食吗？常猎户：是啊，俗话说，“火车一响，粮食满仓；火车一开，吃穿都来”嘛。群众甲：嗐！这都是大家那么盼哪！其实呀，“火车一响，座山雕来抢；穷了老百姓，富了国民党”啊！李勇奇：大叔，现在有了解放军，十个座山雕也不怕！少剑波：对！有我们在，大家再把民兵组织起来，小火车一定能通车；有吃有穿，打座山雕就更有劲啦！李勇奇：什么时候动手修铁路？少剑波：说干就干，咱们一起动手。张大山：首长，这可是个力气活呀！董中松：喝！你当我们都是少爷呀！我们这些人都是苦出身，扛起枪能当兵，拿起家伙能干活！李勇奇：好哇！首长！咱们真是一家人哪！
（唱“二黄垛板”）
山里人说话说了算，
一片真心可对天！
擒龙跟你下大海，
打虎随你上高山。
春雷一声天地动！
座山雕！众 人：（齐唱“二黄散板”）
看你还能活几天！
——灯暗·幕落
第八场 计送情报
〔拂晓。威虎山上的一块较平坦的地方。这里是三岔路口，右方为通往山下的要路，远望碉堡矗立；左后方可通杨子荣住处，左前方通向威虎厅。
〔幕启。座山雕、大麻子在场上，从左前方侧幕处走过来。座山雕：老九就常在这儿打拳吗？大麻子：是啊。座山雕：他还到哪儿去过？大麻子：到五个山包都去转了转。座山雕：什么！你们连九群二十七地堡都让他看了？大麻子：自己弟兄，给他开开眼嘛！座山雕：嗐！大麻子：三爷，老九精明强干，忠心耿耿。您干嘛这么不放心哪？座山雕：哎！这几天大局不妙，山下风紧，一撮毛一去不回，胡标单在这时候来，我不得不防。
〔塌鼻子从右方上。塌鼻子：三爷，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座山雕：好！不管他是真是假，按昨儿晚上说的，给他个一针见血！大麻子：三爷，胡标是有两下子的，对您又是一片忠心，弄不好抓破了脸儿，那合适吗？塌鼻子：大哥，您早先可没跟他交往过，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座山雕：对！参谋长，早先咱们谁也没有见过胡标。——副官长，照计行事。塌鼻子：是。（从右方下）
〔座山雕、大麻子若有所见，急从左前方下。杨子荣：（内唱“二黄倒板”）
劈荆棘战斗在——（上场）敌人心脏！
（唱“回龙”）
望远方想战友军民携手整装待发打豺狼更激起我斗志昂扬！
（转“二黄三眼”）
党对我寄托着无限希望，
支委会上同志们语重心长。
千叮咛万嘱咐给我力量，
一颗颗火红心暖我胸膛。
（转“二黄快三眼”）
要大胆要谨慎切记心上，
靠勇敢还要靠智谋高强。
党的话句句是胜利保障，
毛泽东思想永放光芒。
（转“二黄原板”）
威虎山果然是层层屏嶂，
明碉堡暗地道处处设防。
领导上拟智取部署得当，
若强攻必招致重大伤亡。
七天来摸敌情了如指掌，
暗写就军事情报随身藏。
趁拂晓送情报装作闲逛，（有所发现）
为什么忽然间增哨加岗——
（转“二黄散板”）
情况异常！
这情报——
（接唱“二黄原板”）
这情报送不出误战机毁大计对不
起人民对不起党，（转“二黄紧原板”）
除夕近万不能犹豫徬徨。
刀丛剑树也要闯，
排除万难下山冈。
山高不能把路挡，
抗严寒化冰雪我胸有朝阳。
（思索）今天是二十六，这情报一定得想法送出去！
〔内有人声：“嗨，快走哇！”“这不是来了吗！”
〔杨子荣警惕地，脱大氅，打拳，以作掩护。
〔小匪乙、丙上，巡逻，与杨子荣打招呼，下。
〔杨子荣收式。
〔枪声。杨子荣：枪声！
〔远处喊：“冲啊！杀啊！”近处
喊：“共军来了！共军来了！”
〔枪声紧。杨子荣：什么！同志们来了吗？不，二○三拿不到我的情报是决不会来的。
〔枪声更紧，喊杀声更近。杨子荣：枪声也不对！嗯，又是试探！我给他个将计就计，把情报送出去。（向左方喊）兄弟们！
〔四小匪上。杨子荣：共军来了，跟我出击！
〔四小匪冲下。座山雕、大麻子暗上。
〔塌鼻子迎上。座山雕：老九，慢着。杨子荣：（向右方喊）站住！塌鼻子：（同时向右方喊）别打啦！
〔四小匪内应：“啊！”杨子荣：怎么？座山雕：这是我布置的军事演习。杨子荣：嗳，要不是您拦得快。这一梭子弹打出去，准得撂倒几个。座山雕：哈哈哈哈！杨子荣：三爷，您布置军事演习，怎么不告诉我老九一声！您这是……座山雕：哈哈，老九，别多心。这场演习谁也没告诉，不信你问问他。塌鼻子：可不是，我也当是共军来了呢。杨子荣：嘿嘿，来了好啊，我这儿正等着他呢！座山雕：老九，你真行！哈哈哈哈！匪连长：（内）走。
〔匪连长推小匪甲上。匪连长：三爷，溜子在外头撞了墙了！座山雕：什么？大麻子：怎么会撞墙啦？小匪甲：（吓得发抖）三爷，我们奉命下山，老远就看见小火车通了；还没进夹皮沟呢，就撞上共军啦！座山雕：夹皮沟？（思索）有多少人？小匪甲：多了多了，有好几百人呢！座山雕：（狐疑地）就回来你一个？塌鼻子：你八成是叫共军俘虏了，放回来的吧？小匪甲：不是，不是！座山雕：（摸枪，直逼小匪甲）你个孬种！杨子荣：（拦阻）三爷，何必呢。他要是真被共军俘虏过，谅他也不敢跑回来呀。大麻子：是呀，谁都知道三爷最恨的是叫共军逮住过的人！座山雕：嗯！杨子荣：（对小匪甲）还不快走，惹三爷生气。小匪甲：是！大麻子：滚！小匪甲：（走至一旁，轻声地）还是九爷 好哇！（下）大麻子：（对匪连长）吩咐下边，加紧防山。匪连长：是。（下）座山雕：又败了我的山威，我岂肯甘休！大麻子：三爷，现在离年三十没有几天了，我派人下山一趟，抓他一把，也好扶扶山威，庆贺百鸡宴。座山雕：好是好，不过共军可不是好惹的，夹皮沟里边儿不能去。嗯，小火车通了，在村外先干他小火车！大麻子：知道了。（下）杨子荣：（思考成熟）三爷，夹皮沟的共军怕是冲着咱们来的。想咱们威虎山，要讲防御，那没说的。可是咱们不能光等着人家来打咱们哪。座山雕：依你看，怎么办呢？杨子荣：俗话说，先下手的为强。咱们现在就演习追击，把兵练得棒棒的，等吃过百鸡宴，进攻夹皮沟！座山雕：（心花怒放）老九，你真是个好样的！哈哈哈哈！
（唱“西皮摇板”）
你智勇双全有奇能，
全山寨数你是第一名。
对崔某可算得忠心耿耿——
老九，就派你率领弟兄，演习追击。杨子荣：是。座山雕：（接唱）
从今后管保你步步高升。
哈哈哈哈！
〔座山雕、塌鼻子下。杨子荣：这个笨蛋！
（唱“西皮摇板”）
座山雕愚而诈自作聪明，
施诡计反让我有机可乘。
兴冲冲送情报大摇大摆地前进——
座山雕要偷袭夹皮沟，破坏小火车，
我还得在情报背后加上一笔——
达得同志！（接唱）
循暗号接情报全仗你这一行。
——幕落
第九场 急速出兵
〔除夕前某天的上午。在火车汽笛长鸣声中幕启。李勇奇家屋外场坪。
〔夹皮沟村民身背粮袋，目送火车远去，欢悦地下。
〔李母放下粮袋。李 母：（唱“西皮摇板”）
军民一家心连心，
欢腾景象满山村。
瑞雪纷飞人欢笑，
分衣分粮庆翻身。
〔少剑波上。少剑波：大娘，年底下吃的用的都够了吗？李 母：够啦。夹皮沟能过上这么个好年，可做梦也没想到哇！要不是你们在这儿，这年还不知道怎么过呢！少剑波：好日子还在后头哪。李 母：全托共产党、毛主席的福哇！少剑波：我给您背屋里去。李 母：我来。
〔少剑波背粮。李勇奇上。李勇奇：首长！
〔李母从少剑波手中接过粮袋，进屋。少剑波：勇奇同志。李勇奇：首长，把栾平、一撮毛两个犯人押走了，增援部队也来了，看样子就要攻打威虎山了吧？少剑波：嗯。座山雕活不了几天。李勇奇：可盼到这天了！少剑波：民兵都布置好了吗？李勇奇：布置好了。按您说的，把民兵分成两批，一批留下保护村子，一批准备随部队出发。向导可是我呀！少剑波：就靠你这个民兵队长嘛！勇奇同志，你熟悉威虎山的山路，这次出发，要你多尽力了。李勇奇：哪儿的话，打座山雕是我们的本份事吗。咱民兵啊，听说打座山雕，都闹着要去，特别是常宝，硬不肯留下，怎么说也不行。少剑波：哈，这姑娘真有个冲劲呀！勇奇同志，保护村子也是要紧的，你再去跟她谈谈嘛。李勇奇：嗳。
〔李勇奇下。
〔少剑波踱步思索。李鸿义、董中松上。董中松：二○三，年三十就要到了。孙达得取情报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咱们就干等着吗？少剑波：依你说呢？董中松：咱们经过滑雪锻炼，速度已经达到了标准要求，还有李勇奇带路……李鸿义：再说，上级给我们派来了增援部队，又补充了给养弹药……董中松：依我看，要是情报还不来，咱们立刻出发，照样能打胜！少剑波：同志！
（唱“西皮摇板”）
座山雕逃不脱覆灭命运，
遇困难休急躁须要耐心。
回宿舍作准备听候命令——董中松：是。
〔董中松、李鸿义下。少剑波：（接唱“西皮原板”）
我虽然劝他们，自己的心潮也难
平！
眼看着光阴似箭日期迫近，
孙达得取情报不见回音。
倘若是生变故——
（转“西皮流水”）
我另有决定，
百鸡宴好时机绝不变更。
李勇奇提供后山有险径，
出奇兵越险峰直捣威虎厅。
〔李勇奇、常猎户上。李勇奇：首长，都准备好了，是不是马上出发？少剑波：再等一等。勇奇同志，咱们走威虎山后山的险路，一天一夜确实能赶到吗？李勇奇：走后山虽比走前山远八十，可土匪没设防，按同志们的滑雪速度，一天一夜保证赶到。常猎户：后山尽是悬崖峭壁，难上啊！少剑波：老常，再困难也挡不住咱人民解放军！
〔常猎户正要和少剑波讲话，常宝、白茹上。常 宝：叔叔，我早就要求随部队攻打威虎山，今天要出发了，为什么偏把我留下呀？少剑波：保卫村子也是咱民兵的责任哪！常 宝：我可恨透座山雕了，非亲手宰了他不可。不让我去，那怎么行啊。少剑波：呵，跟我有意见了！常宝，你还小啊。常 宝：我还小哪？都十六了！您瞧，我比她（指白茹）矮不了多少。白茹姐姐……白 茹：二○三，常宝有阶级觉悟，滑雪滑得好，打枪打得准，还能帮我照顾伤员，让她去吧。少剑波：好哇，你们是一个心眼儿呀！常猎户：首长，您就让她去吧。少剑波：勇奇同志，你看呢？李勇奇：就这么着吧。少剑波：那好哇。你们民兵队长都批准了，去准备准备吧。常 宝：是！（欢跳）
〔常宝、常猎户下。
〔栾超家上。栾超家：二○三，老孙回来啦！
〔孙达得上。少剑波：（趋前）达得同志！孙达得：报告！（递情报）情报！少剑波：（接情报）可把你盼回来了。累坏了吧？快去休息。
〔栾超家、孙达得、白茹、李勇奇下。少剑波：（急切地看情报）“……山后有险路直通威虎厅，敌人防御力量薄弱……以松树明子为号……”（激动地）老杨，英雄！
〔李勇奇上。少剑波：勇奇同志，你说的山后那条险路，就是直通威虎厅的吗？李勇奇：对，是直通威虎厅的。少剑波：带路就全靠你啦！李勇奇：首长，您放心，我从威虎山跑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走的，这条路我熟。少剑波：好。你去集合民兵，准备出发。李勇奇：是。（向四面招呼）民兵集合！民兵集合！（下）
〔民兵陆续上。少剑波：（细看情报的后面）“……土匪这
几天要偷袭夹皮沟，破坏小火车！”
（一惊）啊！
〔高波内喊：“二○三——”
〔高波急上。
〔战士、张大山、常猎户、李母、群众拥上。高 波：报告二○三，小火车开到二道河，桥梁被破坏，我们下车抢修，不料遭到土匪袭击。我们打退了敌人，可是小火车被炸！少剑波：那两个犯人呢？高 波：一撮毛炸死！少剑波：栾平呢？高 波：我们追击土匪，栾平他跑了！少剑波：栾平他跑了？他要是跑到威虎山，必然给杨子荣同志造成危险，破坏我们的剿匪计划！——栾超家，集合！栾超家：是。（下）少剑波：大山同志，小火车的善后交给你和老常同志办理。张大山：是：
〔追剿队、民兵上。少剑波：同志们！
（唱“西皮散板”）
只恐大计成泡影，
十万火急分秒必争。
同志们整戎装飞速前进，
赶到那威虎山消灭敌人！
〔少剑波、战士与群众握别，少剑波登高指挥。少剑波：出发！
〔追剿队、民兵疾步行进。
〔暗转。
〔风雪弥漫。追剿队二、三同志在漫天大雪里急驰探路而上。
〔追剿队、民兵由李勇奇引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音乐声中，由远而近，他们迎风破雪飞速前进，势如排山倒海。
〔来到悬崖陡壁下，脱掉滑雪板，攀援而上。
〔众人奋勇地登上山巅。他们越过崇山峻岭，犹如无数飞翔的雄鹰，信心百倍地飞速滑雪前进。
——灯渐暗·幕落
第十场 会师百鸡宴
〔除夕晚间，威虎山上威虎厅。小匪丙：他说，他是奶头山的栾平栾副官。座山雕：栾平？匪金刚：这小子来了，饶不了他！座山雕：带上来。小匪丙：带溜子喽！
〔二小匪押栾平上。栾 平：三爷。座山雕：栾副官，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栾 平：三爷，我是来——来给您拜寿的。座山雕：哼，亏你有脸来见我！栾 平：三爷，我……座山雕：住口！你说，你打哪儿来？栾 平：我……我……匪金刚：说呀！栾 平：我……匪金刚：快说呀！栾 平：我说。我……从侯专员那儿来。座山雕：（冷笑）哼哼哼！你是从侯专员那
儿来。请老九！塌鼻子：（对小匪）请九爷。小 匪：有请九爷！
〔杨子荣上。杨子荣：（唱“西皮摇板”）
百鸡宴安排妥兴奋无限，
只等着遍山点火把敌歼。
三爷，一切全安排妥当啦。
〔场上悄然无声。座山雕：老九，你看看这是谁来啦？杨子荣：（见栾平一惊，立即镇定下来，决定先发制人）噢！我说谁呢，原来是栾大哥，少见少见哪！
〔栾平目瞪口呆。杨子荣：栾大哥，我胡标先来了一步。怎么样？这次投侯专员，得了个什么官儿？我胡标祝你高升！匪金刚：（讥讽地）是呀，当上团长了吧？
哈哈哈！
〔栾平不知所措。座山雕：是啊，侯专员给你个什么官？为什么又到我这儿来了？栾 平：（明白过来，盯着杨子荣，奸笑）好一个胡标！你……你不是……杨子荣：我不是？（威严地）是我的不是，还是你的不是？我胡标够朋友讲义气！不象你姓栾的！当初我劝你投奔崔旅长，你硬拉我去投侯专员，这不能怪我不义气！——（紧逼）快回三爷的话，侯专员给你个什么官？你今儿个到这儿来，有何公干哪？栾 平：（避开杨子荣）三爷，我是说……杨子荣：别扯淡！今天是三爷五十大寿，没工夫听你说废话！栾 平：三爷……座山雕：少说废话！现在我只问你干什么来了？栾 平：投靠三爷，改换门庭。杨子荣：你不是到侯专员那儿讨封去了吗？栾 平：（不知如何答对）……
〔寂静片刻。座山雕等怒视栾平。杨子荣：姓栾的，侯殿坤派你来干什么？快说实话吧！匪金刚：对，干什么来了？栾 平：我不是从侯专员那儿来呀！大麻子：这小子刚才还承认呢，转眼不认帐啦！真不是玩意儿！
〔众匪哄笑。栾 平：别笑了！你们都中了奸计了！他不是胡标，是共军！
〔匪金刚掏出武器，对准杨子荣。杨子荣：（由紧张转入镇静）哈哈哈！好！你说我是共军，就算我是共军。现在当着三爷跟各位老大的面儿，你就把我这个共军的来历谈一谈吧。座山雕：对，你说他不是胡标，是共军，你怎么跟他认识的？栾 平：（吞吞吐吐）他……他……他……杨子荣：三爷，今天姓栾的说话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我看他心中必有鬼胎！大麻子：八成儿是叫共军俘虏了，放出来的吧！栾 平：没有，没有！杨子荣：是共军把你放了？还是共军派你来的？栾 平：我……我……塌鼻子：对！是不是共军派你来的？匪金刚：说！说！栾 平：（瞠目结舌）……杨子荣：三爷，咱们威虎山防备得严严实实的，共军这才打不进来。这小子这一来，一定有鬼！栾 平：（急口分辩）没有！没有！杨子荣：不管你怎么说！
（唱“西皮快板”）
反复无常好阴险，
吞吞吐吐定藏奸。
踏破山门留脚印，
要把共军引上山。
八连长——匪连长：（上）有！杨子荣：（接唱）
加岗哨严密警戒，
无令不准撤回还！座山雕：对，没有老九的命令不准撤岗！匪连长 是！（下）
〔匪金刚点头赞许。座山雕：（离开座位）你这条疯狗！前者你拉老九去投侯专员，如今又来施离间计，还想把共军引进来，我岂能容你！栾 平：三爷，他不是胡标，他真是共军哪！（跪倒）
〔众匪鄙视栾平。杨子荣：（见时机成熟）姓栾的，你真狠毒哇！你想借三爷的刀来杀我。我悔不该在梨树湾，不一刀宰了你！匪金刚：对，对！杨子荣：三爷，我胡标一向不受小人欺。今儿个为了您，我才得罪了这条疯狗，他才这样穷凶极恶！您要拿我当共军，就把我立刻处置了！——您要拿我当胡标，就放我下山。今天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活，留他留我，三爷随便吧！（摘下值日带，扔给座山雕）众小匪：九爷不能走，九爷不能走！匪金刚：老九，不能走！座山雕：（心烦意乱，迟疑半晌，拾起值日带）老九，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跟这条疯狗一般见识？三爷不会亏待你。来，带上，带上。
〔大麻子从座山雕手里接过值日带，给杨子荣带上。栾 平：（见情势不利，上前央求）三爷……座山雕：（拂袖）哼！（回到座位上）栾 平：（扑到杨子荣脚下）胡标贤弟！杨子荣：（不理睬）……栾 平：（自打耳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杨子荣：（不看栾平，对众匪高喊）时间已到，该给三爷拜寿啦！
〔众小匪“噢噢”叫嚷着。大麻子：三爷，您的五十大寿，可不能让这条丧家犬给搅了。塌鼻子：不宰了这个丧门星，与山头不利！众 匪：对，非宰了他不可！栾 平：各位老大，胡标贤弟，三爷饶命！
〔厅内一阵可怖的宁静。座山雕：你这条疯狗！今天不宰了你，就冲了我的五十大寿，也对不起胡老九！杀了你这丧门星，逢凶化吉；宰了猫头鹰，我好益寿延年！哈哈哈！栾 平：三爷……饶命！塌鼻子：架出去！杨子荣：交给我啦！
〔杨子荣把栾平架出威虎厅。栾平瘫痪。杨子荣：（唱“西皮快板”）
为非作歹几十年，
血债累累罪滔天。
代表祖国处决你，
要为人民报仇冤。
〔杨子荣把栾平拖下。枪声。杨子荣复上。杨子荣：三爷，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可该给您拜寿啦。座山雕：老九，你的值日官，你就吩咐吧。杨子荣：弟兄们，厅里掌灯，山外点明子，给三爷拜寿啦！
〔匪连长上。匪连长：厅里掌灯，山外点明子，给三爷拜寿啦！匪金刚：给三爷拜寿啦！
〔起牌子。众匪给座山雕拜寿。杨子荣：弟兄们，咱们今儿来个师徒同欢，猛吃猛喝，喝他个一醉方休！众 匪：对，一醉方休！杨子荣：请三爷入席吧。座山雕：还是弟兄们先请吧。杨子荣：今天是您的五十大寿，还是您先请。座山雕：（得意忘形地大笑）哈哈哈哈！
〔众匪进山洞入席。杨子荣：八连长，把放哨的弟兄调回来，多喝几杯。匪连长：是！（下）
〔众匪在洞内豁拳行令，乱成一团。
〔杨子荣环顾。杨子荣：（唱“西皮快二六”）
除夕夜全山寨灯火一片，
我已经将信号遍山点燃。
按计划布置好百鸡宴，
众匪徒吃醉酒乱作一团。
盼只盼同志们即刻出现，
捣匪巢歼顽敌就在眼前。
心焦急只觉得时光太慢，
战友们却为何动静杳然。
抑不住激动情出外察看——
（转“西皮摇板”）
紧急中要冷静我把住这暗道机关。
（指座山雕座椅下面）
〔起牌子。
〔座山雕、大麻子等醉步踉跄上。座山雕：老九，你怎么不进来入席呀？你虽然初来乍到，可为山寨费尽苦心。大伙儿都要敬你两碗哪。杨子荣：今天是您的五十大寿，应当敬您哪。快给三爷斟上。
〔小匪斟酒。座山雕：（醉意已深）老九，我可真不行了。杨子荣：这酒是给您添寿的，可不能不喝！座山雕：好，好，好。这么着，我喝一杯吧。杨子荣：那得让参谋长陪三杯。大麻子：行啊。
〔众喝酒。
〔机枪声。众掷酒碗。金刚乙负伤上。金刚乙：共军的机关枪把威虎厅封住了！
〔解放军内喊：“缴枪不杀！”座山雕：老九，你赶快跟我打这暗道走了吧！
〔座山雕掀座椅，杨子荣把他推在一旁。杨子荣：不许动！
〔解放军数人冲上，喊：“缴枪不杀！”座山雕：啊！你是……杨子荣：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座山雕：啊！
〔座山雕欲开枪，枪被杨子荣击落。座山雕逃下。众匪逃进山洞。杨子荣：同志们！这是暗道。救出老乡，活捉座山雕！（追下）
〔解放军战士追下。
〔孙达得与一匪金刚搏斗，刺死匪金刚。大麻子上，被孙达得刺伤，逃下；孙达得追下。
〔栾超家追一匪金刚上，搏斗；常宝追一匪上，混战，将匪俘虏。栾超家、常宝将匪押下。
〔李勇奇、白茹、战士和民兵救出被掳上山的群众，过场下。
〔匪连长逃上，被李勇奇击毙。
〔座山雕慌上，二小匪随后；杨子荣追上，击毙二小匪；杨子荣与座山雕格斗。
〔董中松、战士追塌鼻子、众匪上，混战。
〔杨子荣夺枪，击毙数匪。
〔孙达得、李勇奇、白茹、高波等和众民兵先后上。众匪就擒。
〔李勇奇愤怒地要打座山雕，孙达得劝止。
〔被解放出来的男女村民上，与民兵拥抱。
〔少剑波上。
少剑波：（紧握杨子荣手，激动地）老杨！
〔少剑波把李勇奇介绍给杨子荣，二人紧紧地握手。
——幕落·剧终
（原载《红旗》杂志一九六七年第八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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