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识途 |
1978-03-26 00:00 |
向二○○○年进军！——发自科学大会的信
第4版()
专栏：
向二○○○年进军！——发自科学大会的信
本报特约记者 马识途
现在是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九日早晨六点半钟，我相信你们正打开收音机听来自北京的这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开幕了！我相信全中国——不，全世界都在收听这条消息，无论是我们的朋友，或者是我们的敌人。
这是响应华主席号召，“树雄心，立壮志，向科学技术现代化进军”的誓师大会，这是八亿人民新的长征大军中的先头部队——科技大军誓师出征了。我以有机会在这支部队的后勤部里当一名勤务兵而引为最大的光荣。
昨天中午，代表团宣布，吃好午饭，睡好午觉，准备下午两点钟出发去人民大会堂。谁吃得下？谁睡得着？许多代表都在院子里汽车旁边等着，在屋里的也在看表，等待出发。两点一刻钟，我们准时来到人民大会堂外面广场上。一行一行地排成几十路，整齐步伐，走向大门。这不是五千多人在广场上跨步前进，这是人类的五分之一在跨步前进。我听到这伟大进军的脚步声，我感觉到这个小小寰球在脚下颤动。
东方的巨人高举起毛主席伟大红旗，大踏步开始新的长征了，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我们走进大门，在宽大的休息厅里休息。许多代表穿梭地走来走去，在寻找着，在期待着。
“哈，老朋友，你还健在呀！”“我怎么能死呢？”两个七十左右的老朋友意外相逢，先是握手，然后拥抱，高兴地互相取笑。但是我想这并非取笑，他们是认真这么说的。他们在“四人帮”的棍子、帽子下讨生活，朝不虑夕，谁知道能不能活着见面？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谁？为什么那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那么亲切地扶着他坐进长沙发里去？看他们多么激动，热泪盈眶地在倾诉什么？摄影记者呀，请不要按闪光灯打扰他们，让他们安静地畅叙别怀吧！
那边站着的两个中年人为什么那么愤激？在控诉，在批判，慷慨激昂，挥舞拳头。在“四人帮”横行时，作为被专政的“臭老九”，谁没有一肚子苦水要吐，满腔义愤要说？
我也在大厅里寻找着。也碰到了过去一起在科技战线上作后勤的老兵。原科学院华东分院的老边，科技大学书记老武，还碰到别的几位，谈了起来，都是彼此彼此，“四人帮”砸烂了这些单位，搞垮了许多研究所，这些人不得不靠边，改行；或者被攻得不可开交，被批得一蹋胡涂，落得个“孔老二的徒子徒孙”，和“臭老九”的命运差不多。
铃响了。我们走进大会堂入座，大家都在望着主席台上，在指指点点，细声议论：
那满头银发的是谁？周培源教授。就是那个听了毛主席和周总理的话，写篇文章呼吁加强基础理论研究，就被“四人帮”围攻不已的物理学家吧！那一位，一定是数学家华罗庚，就是他，从一个小店的学徒，努力奋斗，学成为一个出色的数学家；就是他不愧为一个伯乐，发现和培养了“千里马”陈景润；就是他，立下誓言要把两个肩头献出来，让后辈踏上，去攀登科学高峰。可惜的是发现他本人的好伯乐、数学家熊庆来，已经被“四人帮”迫害致死，不然今天三辈同台该多好啊！陈景润也在台上嘛，就是那瘦瘦的一个。那个头上开顶高的人我认识，是钱学森，他在我国征服天空的事业中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哦，那个是原子能专家钱三强，那个是在生物遗传学上酝酿大突破的童第周。那个是喷气专家吴仲华，外国就是根据他的理论，设计了高速喷气客机。哦，那个看来年纪不大的是谁？是在齿轮测量上突破世界水平的黄潼年。那个农民模样的是谁？用辩证法种花生出名的姚士昌嘛！看，坐在手推车上推过来的是谁？高士其呀，爱科学的孩子们的老朋友。哦，还有高能物理学家张文裕，半导体专家黄昆，妇科专家林巧稚，桥梁专家茅以升……都来了，都来了，真是数不尽的群星灿烂！真的，我感觉那天幕就是蓝色的天空，在上面缀着闪烁发光的群星，围绕着毛主席和华主席。……
你问我们的老院长郭老怎么样吗？郭老年高有病，可是坚持要来参加这次盛会，坐手推车也要来，他就坐在邓副主席旁边。听说中央只准他参加半小时，果然到时候华主席就亲自到郭老身边劝他休息去了。科学家们都看到了，华主席是多么关怀知识分子！但这是后话，这时候我们还盯着主席台上前面的空位，等待庄严时刻的到来哩。
忽然大家站了起来，雷动的掌声，我们一直期待着的英明领袖华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来了。“华主席呀，要不是你当机立断，领导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我们还能站在这里鼓掌欢呼吗？”我亲眼看到站在我左边不远的一位老人一直望着华主席，身子在微微战栗，嘴唇在动，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老泪横流了，这是欢乐的眼泪，再不是痛苦的眼泪，但却是在极度痛苦之后的极度欢乐的眼泪。
邓副主席讲话了。字字句句那么明确，亲切，大家屏息听着，深怕漏掉一个字。每讲到精彩之处，随之而起的是雷动的掌声，响彻会堂，掌声中还夹杂着赞叹声。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热烈的掌声。
“科学工作者是劳动者。”——更热烈的掌声。
“你们是无产阶级的一部分。”——极其热烈的掌声。
“我愿意做你们的后勤部长。”——极其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我本想记住鼓掌次数，但是因为次数太多，我自己也忘乎所以了。陪伴掌声的又有多少无声的笑和擦不尽的眼泪呀。
党把我们当作国家主人；党承认我们按照党的需要，做好科学研究就算红了；党号召我们向现代化进军，副主席给我们当后勤部长哩。我们这些战士该怎么奋不顾身地战斗呢？还有什么科学险关攻打不破呢？
方毅副总理作报告了。这是多详细的战斗布置。邓副主席代表华主席、党中央发号令，方毅副总理作为一个总参谋长，向我们作了战斗动员，说明了进攻的主要目标，必须打破的主要难关，进攻中注意的问题和主要措施，我们都听清楚了，牢牢记住了。我们向党宣誓：
攻克一百○八个高地！
打破八个重要难关！
坚决执行十项措施！
战旗已在我们的头上飘扬，冲锋号已经吹响，科技战线的老将们，新战士们，后勤兵们，政治工作人员们，大家行动起来，勇敢地冲锋呀！
向二○○○年进军！
散会出来，天安门广场和长安街上已是华灯齐放，有如千树银花，分外光明灿烂。
大家回来，怀着不能平静的心情，连夜开起座谈会来。多少感奋的眼泪，多少钢铁的誓言，有的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我呢？想写诗，写不出来，只哼了两句：
暮年烈士兮，望战旗之高飘而雀跃，
伏枥老骥兮，闻鼙鼓之雷鸣而长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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