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达一家的悲剧

第6版()
专栏：

瓦伦达一家的悲剧
司马达
波多黎各滨海城市圣胡安的一个早上，许多人在观看泛美马戏团的惊险节目：七十三岁高龄的老演员卡尔·瓦伦达，手持三十六磅重的横杆，颤悠颤悠地在两幢旅馆之间离地三十多米高的一根高空钢索上滑行。
当他滑到钢索中点时，从大西洋突然吹来了一股时速三十英里的海风。钢索开始在空中舞动，瓦伦达感到脚下站不稳了。
“坐下，爷爷，快坐下！”瓦伦达的孙女丽塔不由得惊恐地叫了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可怜的老人，象醉汉一样从钢索上颠了下来。先是掉在一辆汽车顶篷上，接着又弹到地面，在一瞬间悲惨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这是美国报刊最近报道的一个悲剧。
是瓦伦达不爱惜自己这条老命吗？不，是他必须冒着死亡的危险来维持自己的生命。整整五十七年，这个在马戏团里度过了一生的老演员，一直是把自己的生命吊在高空钢索上的。
瓦伦达一家本是世代相传的德国马戏演员。卡尔早年就失去了父亲。为了养活自己和母亲，他只好去当空中走钢丝的演员，那是马戏团里被认为最低贱、最危险，也最没有人肯干的行当。
一九二八年，他们来到了美国。“我需要钱，所以我得想点新名堂出来吸引人。”卡尔开始独个儿在钢索上表演滑行、倒立、空中射击。后来年岁大了，他又把自己的妻子、兄弟以至儿孙训练出来跟他一块演出。为了满足老板的贪欲和迎合观众喜欢惊险和刺激的需要，他们过一段时间就得花样翻新。最叫座的节目，就是空中叠罗汉，从三个人、四个人，以至七个人，在钢索上一层层地往上叠。随着表演的人数越来越多，钢索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高。而演员的生命安全呢？因为下面不张安全网，身上不吊保险带，也就越来越没有保障了。
在悠扬悦耳的伴奏乐声中，在四座惊叹和满堂掌声的喝彩表演中，有谁会想到瓦伦达一家的辛酸、眼泪和付出过五条生命的灾难呢？
有一次，在底特律演出七人叠罗汉。老瓦伦达的侄子狄特尔在最底层，忽然大叫起来：“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话音刚落，七个人都摔了下来。不是死就是伤。老瓦伦达还算幸运，遭到骨折。可是下一天，他不得不忍着伤痛到马戏团去照常演出。他女儿卡拉回忆说，事后整整一年时间，瓦伦达的精神一直是恍恍惚惚，晚上常常惨叫着惊醒过来。从此以后，别人都吓得心惊胆颤，不想干这一行了。老瓦伦达想让他的养子马里奥出新节目，坐着滑轮椅在钢索上转动。马里奥不愿意冒这个险，瓦伦达只好嘴里喊着“上帝保佑我”，拿自己这把老骨头去挣钱。因为越老越风险，也就越使观众感到新奇和刺激啊！
当这个老头儿从圣胡安海滨高空中摔下来的时候，大街上的人群也叹息过。可是，在悲剧发生五个小时以后，瓦伦达的十七岁的孙女丽塔又不得不在泛美马戏团的高空钢索上登场了。观众好象早已忘了那天早上发生过的悲剧，为这个姑娘的大胆而又紧张、刺激的表演鼓掌喝彩。丽塔强作笑脸，一次又一次谢幕。可是，演出结束之后，还没卸装，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爷爷死得太惨了。谁知道那一天死神的阴影又会从她爷爷的身上扑到她的身上？
资本家为了赚钱，用“魔鬼的梯子”、“死亡的旋转”、“自杀的节目”等等惨无人道的空中杂技花招来吸引顾客。那些脑满肠肥的有闲阶级，则从别人的死亡中享受他们的欢乐。可是象瓦伦达一家那样的马戏演员，却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在演着悲剧，却还要一代又一代地把悲剧演下去。这也许就是被那个“自由世界”所夸耀的一种“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