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悼郭沫若同志

第3版()
专栏：

疾风知劲草
——悼郭沫若同志
许涤新
五四运动以来，在中国文坛上驰骋了六十多年之久的郭老，停止了心脏的跳动！这是中国人民的重大损失！
郭老是中国新诗运动的大将。他的《女神》，成为当时诗坛上一颗闪烁的明星，成为当时向往光明的青年的大纛。郭老又是中国最早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来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的学者。他在日本所写的《中国古代社会研究》、《甲骨文字研究》和《殷周青铜器铭文研究》就是他在这方面的惊人成绩。蒋介石反动派“四·一二”大屠杀以后，国民党的一些反动政客和文人，从吴稚晖、胡汉民、戴季陶到陶希圣等人，都装着一副“理论家”的面孔，胡说马克思主义不适合中国的“国情”，胡说历史唯物主义在中国找不到根据。郭老的《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就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回答国民党反动派的胡说的。郭老的这部书，尽管还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但是，方向是正确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不但给国民党反动派以当头一棒，而且推动了当时向往光明的青年们，运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来研究中国问题，来揭穿国民党反动派的欺骗，我就是郭老这一部著作的热心读者之一。
郭老不仅是一位杰出的诗人，一位卓越的学者，而且是一位伟大的革命战士。
郭老在一九二六年上半年就被“广东大学”（次年改名为“中山大学”）聘为文科学长。那年夏天，他投笔从戎，参加了北伐军总政治部的工作。当北伐军占领了武汉之后，那个混进革命队伍并且窃得北伐军总司令大权的大流氓蒋介石，就在帝国主义和江浙大财阀的支持之下，向共产党员和革命工农开了刀。但是，蒋介石的反革命活动，并不是在“四·一二”事变的时候才暴露的。一九二六年北伐之前，以蒋贼为首的右派活动，就逐步在增长；北伐开始之后，随着军事胜利的开展，以蒋贼为首的右派反革命活动，就越来越加猖狂了。但在陈独秀投降主义的影响之下，人们对于蒋介石反革命本质的认识，被搞得极其糊涂。究竟蒋介石是什么东西？对他应该怎么认识？成为当年青年们的一个重大的问题。郭老的《请看今日之蒋介石》，为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是在广州“四·一五”大屠杀之后，在白色恐怖的包围下，读到郭老的这篇文章的。我们几个中山大学的同学，是在一间光线很坏的学生公寓的房子里，坐在一道低声地读完这篇文章的。真是一篇使人悲愤而又使人振奋的文章啊！“蒋介石已经不是我们国民革命军的总司令，蒋介石是流氓地痞、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卖国军阀所有一切反动派——反革命势力的中心力量了。”“打倒背叛革命、屠杀民众的蒋介石！”郭老用他的如椽的文笔，生动地把蒋介石的反革命嘴脸，向全国揭露了。
郭老冲破了许多惊险的局面而参加了南昌起义。从南昌到潮汕，郭老同许许多多的英勇战士一样，在枪林弹雨中，在敌人的追击和包围中，大步地前进着。在海丰的农会干部救护之下，他从神泉经香港到达上海。在上海，他出版了《前茅》等诗集。在这部诗集中，选载了他的《哀时古调》。我最喜欢最后的两首：“博浪槌，何处有？荆轲今已死，狗屠不可留。陈涉、吴广起田间，农民之中今在否？一笔，全勾，醉死梦生俦”。“天风吹，海浪流。满怀悲愤事，聊以寄箜篌。神州原来是赤县，会看赤帜满神州。朋友，朋友，努力事耕耰！”。历史的逻辑，证明了郭老的预言。中国人民在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终于在二十二年后，推翻了三座大山，打倒了蒋介石反动派，把赤帜插遍了神州！
在国民党白色恐怖的日子里，党组织考虑到郭老的安全，劝他出国，这样，他就在日本住了九年。“七七”事变之后，他毅然回到祖国，参加抗日战争了。
在抗日战争时期，郭老担任过当时政府的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和文化委员会主任的职务。在政治上那是由周恩来同志直接领导的。郭老在周总理的领导之下，运用第三厅和文委会的条件，不仅团结了许多进步的文化人，而且团结了许多中间的文化人，为坚持抗战、反对妥协，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做出了贡献！
蒋介石反动派发动了皖南事变，举国愤慨！郭老作《书愤》二首，其一云：“怒问苍苍果胡然，莫须有狱出连绵！伤心已见兰成艾，谗口竟教矩化园。已兆分崩同往日，侈言胜利在今年。谁欺只自欺天耳，那有籧篨真个妍？”在那个艰难的日子里，郭老在周总理的领导下，做了大量工作。郭老在天官府街的寓所，经常成为周总理同文化界和民主人士举行座谈的场所。
郭老在重庆时期，写了不少历史题材的戏剧。如《棠棣之花》、《屈原》和《虎符》等等，这些作品是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的。郭老的戏剧，并不是“为艺术而艺术”的；他以生动的笔调，写出了满腔的义愤和感情，借古讽今，给蒋介石国民党以尖锐的打击。周总理很重视话剧这一武器，很重视郭老的话剧创作。郭老的不少新剧本，是亲自念给周总理听，或者请周总理阅读的；而周总理总是细心地听取，细心地阅读，并且经常提出很好的意见，作为郭老修改的参考。周总理对《屈原》剧本，特别重视，反复阅读，并且几次到剧场观看排练。他很欣赏《屈原》中的《雷电颂》。他曾对一位同志说，屈原并没有写过象《雷电颂》这样的诗词，而且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诗词。那是郭老把自己胸中对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愤恨，把国统区人民对蒋介石反动统治的愤恨，借屈原之口说出来的。《雷电颂》是郭老代表国统区人民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控诉！
郭老的《屈原》在重庆的上演，对当时国统区的民主运动，起了相当大的推动作用。许多民主人士深深地受到感动。在重庆那个艰难的岁月里，郭老是用诗词、用话剧这些武器，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破坏抗战、破坏团结、压制民主的；但是，他并不仅仅使用这些武器。在许多斥责国民党消极抗战、积极制造摩擦的集会上，郭老总是站在斗争的前列。他在政治协商会议期间，坚决地支持了以周总理为首的中共代表团的主张。一九四六年二月重庆各界在较场口举行庆祝“政协”成功的群众大会。郭老和李公朴等几个人，是这次大会的主席，他们屹立在主席台上，号召群众起来为实现政协决议，争取民主权利而奋斗。就是在那个时候，国民党反动派派来大批特务，冲进了会场，冲上了主席台，对郭老和李公朴等人，进行了残酷的殴打。郭老大声疾呼，痛骂反动派的野蛮和没落。
美国马歇尔，在所谓“调解国共军事冲突”的掩护下，使用各种狡计，首先在东北，后来又在华北、华东、华中，协助国民党军队，进犯解放区，并积极训练和装备国民党军队，供给蒋介石反动派大量军火和其他作战物资。在蒋介石发动了全国规模的反革命内战之后，马歇尔就同当时美国驻国统区大使司徒雷登，发表联合声明，宣布“调处”失败，好让蒋介石放手进攻解放区。伟大领袖毛主席在那年九月在同美国记者斯蒂尔的谈话中，就尖锐地戳穿了美国的这种阴谋。周总理根据毛主席的指示，用大量事实，告诉民主党派的朋友，并多次在南京和上海举行记者招待会，戳穿美国所谓“调解”真相以及马歇尔的那一套阴谋诡计。那时，蒋介石除了对坚决反对法西斯统治的民主人士，进行暗杀之外，还收买了一批无耻政客，如曾琦（青年党）、张君劢（国社党）和梁漱溟等人，出来欺骗人民，并在美帝脸上大量贴金。在那个白色恐怖充满着国统区的时候，郭老和沈钧儒等人，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揭穿美国和马歇尔的阴谋，痛骂国民党反动派及其所收买的政客的无耻卖国。
那一年十月十一日，国民党军队侵占了解放区重要城市——张家口，蒋介石被这个“胜利”冲昏了头脑，就在当天下令单独召开伪“国民大会”。到了这个时候，和平谈判已经绝望。我党在国统区谈判的代表团团长周恩来同志和代表李维汉同志，奉毛主席和党中央的电召，回到解放区。当周总理和李维汉同志快要离开南京的时候，郭老赠之以诗云：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
根节构盘错，梁木庶可遭。
驾言期骏骥，岂畏路迢遥？
临岐何所赠，陈言当宝刀！”
郭老用“疾风知劲草”和“岂畏路迢遥”的诗句，赠送给敬爱的周总理，那是极其恰当的；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高贵品质的写照。郭老坚贞不渝地跟着毛主席，跟着中国共产党，走完了艰难险阻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程；并且意气风发地参加了社会主义革命的斗争，在政治、文化和外交活动等方面，做出了使人起敬的贡献！在林彪和“四人帮”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期间，郭老是他们所要打击的对象，但是，他岿然屹立。他从不向林彪和江青那一伙权倾一时的叛徒特务低下头；他鄙视那种出卖灵魂，为虎作伥的马天水式人物。真是“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啊！
现在，这位卓越的无产阶级文化战士，离开我们了。他的为人民的业绩，将永垂不朽。他将同我国另一位巨人——鲁迅一道，永远地、永远地为人们所记忆，所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