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恩的防务辩论说明了什么？

第6版()
专栏：

波恩的防务辩论说明了什么？
新华社记者丁仰炎
最近一个多月来，西德政界和新闻界广泛展开了一场防务政策大辩论。联邦议会里激烈的争论，大小报刊连篇累牍的分析和评论，许多政治家和军事家的专文和声明，提出了发人深省的问题。
西德的这场防务政策辩论其实已经酝酿得相当久了。早在美苏限制战略武器会谈第一阶段协议签订后，西方就失去了足以对苏联在欧洲的常规武装力量优势发生平衡作用的东西，西德和西欧的防务就出现了漏洞。随着美苏限制战略武器会谈第二阶段的进展，特别是苏联在会谈期间急剧地发展了不在谈判范围之内的SS—20型中程核导弹和“逆火”式轰炸机之后，欧洲地区力量均势的遭到破坏和西欧防务上的巨大漏洞已越来越明显，人们的不安也越来越增加。从一九七七年下半年起，西德总理施密特曾在不同的场合反复表示了西德的忧虑。今年年初，西方四国首脑瓜德罗普会议对苏联SS—20型导弹对西欧的威胁表示“不能再容忍”之后，这场辩论已是箭在弦上。不久前西德社会民主党议会党团主席魏纳关于苏联的军备是“防御性”的言论则对这场辩论起了“引爆”的作用。
辩论中，争论的各方在一点上是没有分歧的，即：苏联现在在欧洲占有常规军事力量和中程核武器的巨大优势，这破坏了欧洲的力量平衡，形成了对西欧日益增长的战略威胁。西德联邦政府在对联邦议会的长篇答辩中列举数字指出：苏联和其他华沙条约组织国家在中欧地区驻有五十八个师而西方只有二十八个师，双方兵力相差约十五万人，此外，苏联在其本国西部的三个军区还有三十三个师随时可以增援。华约国家在此地区有坦克一万九千辆，作战飞机二千八百架，而西方只有坦克六千五百辆，飞机一千七百五十架，而且苏联在其本土西部的三个军区还有八千五百辆坦克和一千一百架作战飞机。此外，华约在欧洲海域还有二百六十艘攻击型潜艇威胁着欧美间的海上通道。但是引起西方日益增长的忧虑的，还是苏联最近几年来制造和部署的SS—20型机动中程多弹头核导弹和“逆火”式轰炸机。由于西方目前并无相应的足以与之对抗的武器，苏联的这种中程核力量“对欧洲盟国来说是一种战略性的威胁”。
但是魏纳等少数人认为，苏联在欧洲的这种军事优势是“防御性”的，只是出于“维系其在欧洲的势力范围”的需要。这种看法不仅受到西德广大舆论和反对党的强烈反对，西德外长根舍对此也表示不能赞同。根舍在他的长篇声明中指出：“很明显，苏联的军事力量已超出了防御的需要”，“军事上的优势使其对方产生了受到威胁的感觉和起了不稳定的作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欧洲盟军最高副司令、西德将军施米克勒指出：“苏联军备的特征是进攻性的”。西德前国防部长勒伯尔也指出，人们必须估计到，苏联有可能利用它拥有的“战略分量”对别国进行讹诈。
苏联在欧洲的这种军事优势，尤其是中程核武器的优势，对西欧、特别是对西德的威胁到底有多大呢？大家知道，北约目前的战略是所谓的“灵活反应”战略，即北约有三级防御手段：常规防御、战术核防御和战略核防御。当对方进行常规攻击时，北约可进行常规防御；当常规防御无效时，可进行战术核防御；如再抵挡不住，则可升级为战略核防御，动用美国的战略核导弹。但是现在美苏在战略核武器方面已处于均势，而苏联在欧洲又占了中程核力量的优势，西方没有与之抗衡的武器，这样“灵活反应”战略就成了问题。西德前国防部长勒伯尔最近发表长文指出：在目前情况下，如果华约发动进攻，北约的常规防御抵挡不住，不得不动用战术核武器时，苏联就可用SS—20型导弹摧毁设在西德的战术核武器，而北约的战术核武器却打不到苏联。在这种情况下，英法会不会冒着本国也遭受SS—20打击的危险而使用它们为数不多的中程核武器呢？美国会不会冒一场核大战的风险而动用战略核武器去摧毁苏联的SS—20呢？勒伯尔认为，这些都是相当成问题的。因此，他认为，在目前情况下，对苏联来说，发动一场针对西欧、特别是针对西德的常规战争已是风险不大而“成了可以进行的了”。对于这一估计，迄今为止，还未看到有人在辩论中出来公开加以驳斥。
那么怎样来对付这种战略性的威胁、重新恢复在欧洲的力量平衡呢？以西德反对党防务政策发言人韦尔纳为代表的一种主张是：“在欧洲，北约需要有自己的中程武器。必须在北约同苏联就灰色区域武器（按：指其射程介于战略核武器与战术核武器之间的核武器）谈判一开始、或者最好在此之前，就着手生产和部署这种武器”。其理由是，根据同苏联进行裁军谈判的长期经验，如果自己手里没“王牌”而要苏联作出让步，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以社会民主党议会党团主席魏纳为代表的一些人却认为这是先扩军再裁军，是和裁军的原则不相容的；并会影响到缓和的进展。他们主张先进行谈判，而在谈判实在无法进展、苏联坚决不肯让步时，西方再考虑采取加强防御的措施来求得力量的平衡。大部分人不同意这种主张。西德联邦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则是：欧洲盟军的力量要足以“挡住一场大规模进攻的第一次攻击波，以便联盟能动员后备力量，进行增援，以及必要时决定使用核武器”，同时“要利用出现的机会，通过谈判缩小中程武器上的差距，以达到核力量对比的稳定”，与此同时，“西方必须使自己有可能用武器的现代化来弥补已经出现的漏洞”。也就是说，西德政府是主张一面生产和部署中程导弹一面继续进行裁军谈判的。
制造中程导弹对西方来说问题不大，但是部署中程导弹的问题却并不简单：北欧各国平时不同意在自己的领土上存放核武器，英、法有自己的中程导弹，除了荷、比、卢之外，西德就成了北约中程导弹唯一可能驻扎的现实地点了，而这正是西德联邦政府竭力想避免的。因而西德一再声明，生产和部署中程导弹是整个联盟的事，应由整个联盟来作出决定。在这个问题上，西德反对党的一些政治家主张，如果西欧其他国家不同意在本国领土上驻扎北约的中程导弹，西德一家也要同意。据接近西德政府的新闻界透露，在这个问题上，“由于看得见的困难，要很快作出决定是不可能的”。
除了上面谈到的一些问题外，西德这次防务辩论还提出了另外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如西德《法兰克福汇报》记者费尔特迈尔就提出，过去美国承担了对西欧提供“核保护伞”的全部责任，现在，在中子弹和中程导弹的生产和部署上，美国却要西欧来共同负责作出决定，这是不是美国的态度有了变化？还有人在探讨：苏联和西方力量对比发生变化的原因何在？西德前海军少将波泽尔在《世界报》上撰文指出：苏联是在大唱“缓和”的期间发展成为一个一等军事强国的。限制军备和控制军备的谈判并没有结束军备竞赛，相反，双方在军备上的差距却越来越大了。因为苏联单方面利用“缓和”，使它“在原来落后的领域至少达到了均势，而在它原来占了部分优势或基本优势的领域得到了进一步的改善”。
总之，西德的这场防务辩论说明，苏联在西欧的咄咄逼人的常规武装优势和中程导弹优势，是一个严酷的现实，它的日益增长的威胁已逼得人们不得不认真思考，寻找产生问题的原因，探讨对付的办法。这场大辩论现在还没有结束，其涉及的范围早已超过了西德，而牵连到整个西欧和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