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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庄 1979-09-03 00:00

在胡志明主席身边的日子

第5版()
专栏:

在胡志明主席身边的日子
文庄
时光过得很快,胡志明主席逝世十年了。这十年,中国、越南、全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胡主席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却仍然那样深刻、鲜明。
胡主席对中国怀有特别亲切的感情。在他的晚年,他经常来我国度假或疗养。胡主席深受越南人民爱戴,为了避免越南人民为他举行祝寿活动,他还常常在临近自己诞辰的日子前来中国。在这些日子里,我曾多次跟随在他身边工作,许多往事使我永远难忘。
记得,一九六一年胡主席来我国度假之前,会见了何伟大使。胡主席提出了“约法三章”:第一,不要为他搞祝寿活动;第二,来去不要迎送(孩子们的迎送除外);第三,他在中国的活动,既不保密,也不公开。胡主席曾对周总理说过:
“我到中国,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一点也不客气。”周总理也曾亲切地对胡主席说:“我们欢迎你任何时候到中国来”,“一切按照你的意见安排……。”
广西话旧
一九六○年五月的一天,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南宁机场。胡老(我们陪同他的中国同志都喜欢这样亲切地称呼他)笑容满面,走下舷梯。韦国清同志迎上前去,同他热烈握手,亲切拥抱。胡老愉快地对陪他前来的何伟大使说:“韦国清同志是我们的老朋友”。“我们的老朋友”,这是多么亲切的称呼啊!在越南革命战争的艰苦岁月,韦国清同志与越南同志并肩度过了多少难忘的日日夜夜。胡老同韦国清同志初次会见的情景,更是永远记在我们的心中……
一九六一年五月,胡老又一次前来中国。专机离开河内向桂林飞去。在机舱里,他亲切地同何伟大使谈起当年他在桂林度过的日子。那是一九四二年,日本帝国主义侵入法帝国主义统治下的越南。胡主席从云南来到桂林,为在越中边境建立越南革命根据地作准备。他就住在桂林八路军办事处。那时,叶剑英同志是办事处主任,胡老对外名义上是俱乐部主任,对内则是机关的支部书记。
胡主席到桂林后畅游了漓江。胡老登上游艇,缓缓驶进美如画图的境界。一连几小时,他兴致勃勃地坐在船头甲板上,饱览沿江风光。阳朔到了,胡老登临望江楼,眺望片刻,就用中文写下了“阳朔风景好”五个大字。第二天,在桂林榕湖宾馆,他又在大幅宣纸上题了一首别具风格的中文诗:
“桂林风景甲天下,如诗中画画中诗。
山中樵父唱,江上客船归。奇!”
离开桂林,胡主席到达南京,凭吊了孙中山先生的陵寝。接着又到无锡,泛舟太湖。江南的湖光山色,人物花卉,社会主义建设欣欣向荣的景象,又触发了胡老的诗兴。另一首中文诗又诞生了:
“西湖不比太湖美,太湖更比西湖宽。
渔舟来去朝阳暖,桑稻满田花满山”。
湖南之行
胡主席对毛主席有着深挚的革命情谊。离开无锡,他专程访问了韶山冲。
韶峰高耸,阳光灿烂。胡主席愉快地走进毛主席的旧居,他仔细地观看室内的每件物品,亲切地抚摸着毛泽东同志青少年时代用过的农具,边看边深情地对中国同志说:“毛同志家在农村,我家也在农村。在法帝统治时期,我家乡的农村比解放前的湖南农村还要贫困啊!”
从屋里出来,胡主席叫大家同他一起,在毛主席旧居前合影留念。以后,他还亲自用中文在照片上签名,分送给我们每一个同志。
从韶山回湘潭途中,陪访的同志谈到大革命时期湖南农民运动的一些情况。胡主席说,他的家乡越南义安省,也是农民运动发展较早的地区。在那里,一九三○年曾爆发过著名的义静苏维埃运动。
在长沙,胡主席攀登岳麓山,小憩爱晚亭;在湘江轮渡上眺望桔子洲,访问清水塘和第一师范……。毛主席当年在长沙进行革命活动的几个重要地点,都留下了胡主席的足迹。在一次文艺演出结束时,胡主席登上舞台同演员们握手。当演员们高唱《胡志明颂》后,他立即亲自指挥大家高唱《东方红》。是的,胡主席在我国期间,这两支庄严的颂歌,经常嘹亮、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这是中越两国人民革命友谊的象征。
四访从化
广东从化温泉,丛山环抱,绿树交荫,流溪河静静地流淌。这里是休息和疗养的胜地。从一九六三年至一九六五年,胡老先后四次来到这里度假和疗养。由于长期艰苦的革命斗争,加上好些年来日夜在越南前线运筹帷幄,过分操劳,已届高龄的胡主席腿脚活动不很方便了。使用温泉,是一种较为有效的疗法。从陶铸、陈郁、赵紫阳等广东领导同志到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切望胡老在大后方进行充分的疗养,以便更加精力充沛地重返前线。在这里,胡老有较多的时间读书、散步、爬山,也经常同我们讲他的革命斗争经历。
那是一九二四年,三十五岁的阮爱国(即胡主席)从法国到达莫斯科。当时,中国正处在大革命高潮。孙中山先生在广东成立了革命政府,聘请苏联顾问协助工作。阮爱国以苏联顾问的译员名义来到广州,目的是以广东为基地,向苦难的祖国越南点燃革命火焰。一批批越南革命青年,经历千难万险来到广州,参加阮爱国举办的训练班。训练班的课目有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学生运动、妇女运动等,都是由阮爱国请中国同志去讲课的。以后,这些革命青年又一批批地参加了越南青年革命同志会——越南共产党的前身。
“二十年代初,我在法国时就同周恩来同志熟识。这次在广州,又与他重逢了。”胡老接着风趣地说:“当时,周恩来同志还很年青,但已经当了‘大官’,他从来都是肩负重任的……。”
这期间,胡老把我们在他身边工作的十几个男女同志组成了一个小合唱团,他自己当了“团长”。他为我们选的第一支歌就是贺绿汀同志的《游击队歌》。他说他十分喜欢这支歌。就这样,每天下午,在胡主席住处,经常回荡着《游击队歌》的歌声。胡老和我们坐在台阶上,他一面用手轻轻地打拍子,一面认真地同大家练唱,我们还把他写的两首中文诗谱了曲,在一次小小的联欢晚会上作了表演。
胡主席在从化期间,周总理、陈毅同志、罗瑞卿同志等都特意前去看望他。周总理亲切地问候胡主席的健康,一再希望他在从化多住一些时候。胡主席向周总理问好,还托周总理代他问候邓颖超同志。老战友旧地重逢,回顾当年的共同斗争,共议当前的革命大事。这久经考验的革命情谊,多么深厚,多么可贵啊!
谊重情深
一九六五年和一九六六年,胡主席在我国度假期间,在长沙和杭州先后三次同毛主席会见。每次看到毛主席牵着胡主席的手进入客厅,我总感到,与其说这是两位领袖的会见,毋宁说更象两位老战友久别重逢。一切是那样亲切、自然。顷刻间,我的拘束也完全消失了。
两位老人家的谈话是很风趣的。一次,在一起吃饭时,毛主席说:“我就不爱吃药”,又指着饭菜说:“胡志明同志,这就是最好的药。”胡主席表示完全同意毛主席的意见。他还说:“我也是不爱吃药的。对医生的话,应该听,可是也不能全听啊!”两位老人家都笑了……。
正当美国飞机对越南狂轰滥炸的时刻,在一次闲谈中,毛主席说:“美国飞机天天在你们那里狂轰滥炸,你们打下来很多美国飞机。我想到越南去看看美国飞机轰炸的情况,胡志明同志,怎么样?”
“美国飞机轰炸的地方,你现在不能去。连我,他们也不让去呢!”胡主席答。
“不要紧,我秘密去好了,不公开。在越南不是有很多中国专家吗,我化装成中国专家就是了。”
“不行啊,不管你到哪里,每个越南人都认得出你的。等我们胜利了,就请你去。”
“胡志明同志不让去,我就没办法啦!”……
深厚的革命情谊,真诚的相互关心,弥漫在两位老人之间,也使我深受感染。
两位老人的会见是没有议程的,大都是开怀畅叙,谈古论今,从中国、越南到世界,从哲学、文艺到各种具体事情。毛主席对胡主席的意见很尊重,经常说,越南的情况你们比我们了解,你们自己作出决定,我们的意见只供参考。毛主席热情支持越南人民的解放战争,表示将尽最大的努力支援越南。我清楚地记得,一九六五年胡主席在长沙同毛主席会见时,毛主席病还没有好,嗓音完全喑哑,但仍然就援助问题同胡主席长时间交谈。对胡主席发表的气壮山河的抗美文告,毛主席一连三声称赞:“好!好!好!”胡主席表示:“不管美帝怎样狂轰滥炸,我们已经下了决心,要把抗美斗争坚持到底,直到完全胜利。”毛主席听了又说:“好!”
这次谈话和以后中越双方共同确定的原则,已体现在三十万中华儿女迅速奔赴援越抗美前线的实际行动中。
重返延安
一九六六年胡主席在我国休假期间,专程重访了延安。
一到延安,胡主席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延安变了。唯独记得清楚的是延水河和宝塔山。”在延安人民夹道欢迎的欢腾气氛中,他一面向群众亲切招手,一面对我这样说。
胡老曾经讲过,他是一九三八年从莫斯科经过新疆来到延安的。他的计划是,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以中国为基地,向越南开展工作,如同一九二五年——一九二七年中国大革命时期那样。
回忆当年延安的生活,胡老风趣地说:“刚到延安时,小米就是吃不惯。那么小的米粒,一嚼就在嘴里打滚,好象嚼不到东西。以后慢慢吃惯了,就觉得小米也是好吃的。”停了一下,他接着说:“不过,大家还是盼着加菜那一天,每星期一次,吃馒头和猪肉。”这次,延安的大师傅特地为胡老做了一顿黄灿灿、香喷喷的小米饭。胡老吃得津津有味。
胡老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到达延安后,住在一个作为招待所的窑洞里,由王稼祥同志负责接待。但这座窑洞在哪儿呢?记不清了。
第二天,胡主席在各处参观:展览馆、中央大礼堂、凤凰山、杨家岭、枣园……。“对了,记起来了!”胡主席突然愉快地说。原来,毛主席在枣园的旧居,正是一九三八年胡主席住过的窑洞。毛主席是以后才搬到那里去的。陪同参观的一位当年在延安的老同志也证实,毛主席搬来之前,这儿是接待外来同志的窑洞。
晚上,胡主席和群众一起观看延安文艺演出,听陕北民歌《信天游》,看秧歌舞……。他同大家一起热烈鼓掌。演出结束,他走上舞台,同演员们一起高唱《东方红》。
胡老快要离开延安时,当地负责同志请他题字留念,他高兴地挥笔写下了一行中文大字:
“延安是中国革命的发源地”。
胡主席在我国多次休假期间,还访问了许多地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一九六四年百花争妍时节,他到过春城昆明,游览了路南石林奇观,同那里的汉族和阿细族青少年一起唱歌、跳舞。
一九六五、一九六六年路过北京,周总理、陈毅同志殷勤地接待了他。尽管只是短暂的停留,叶剑英同志还是争取时间,陪他观看了军事展览;被他称呼为“老大哥”的朱总司令,一次次亲切地同他在园林中并肩漫步。
在气象万千的黄山,董老陪同他遨游于苍松翠柏之间,赠给他感人的诗章。
在济南,他观赏了著名的趵突泉;在曲阜,他写下了揶揄孔家店的感怀诗。他的旅踪遍及苏州、芜湖、广州、旅大和青岛……
上面这些回忆片断,对中越两国老一辈革命家和中越两国人民之间的革命传统友谊来说,当然只是一鳞半爪。但对我个人来说,却是终身难忘的经历。它使我更加深信,中越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是任何力量也破坏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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