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第3版()
专栏：

答案
本报记者金凤
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一场伟大的历史性变革，它对全党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提出一系列复杂、困难的课题。每一个人都要写出自己的答案。现在，我们看看一位厂长怎样用他的全部热忱和工作，写下他的答案。
落后了，就要急起直追！
凌晨三点。北京内燃机总厂（以下简称北内）党委副书记、厂长沙叶悄悄起床，扭开台灯，戴上花镜，翻开日文的《质量管理入门》，埋头攻读起来。
沙叶一向学习勤奋，干劲十足，有强烈的事业心。五十年代他当中国青年出版社印刷厂厂长，就坚持一边工作，一边在中国人民大学企业管理专科学习。两年的大学课程，他硬是利用休息时间加上每天的早读学完。现在，实现四个现代化的责任感，使他感到时间紧迫，非争分夺秒，急起直追不可！
六点多，他挤上公共汽车。七点刚过，他就到了工厂。
沙叶到北内工作也有二十二年了。他常常提前一个小时到厂。下班的时间就难说了。他的办公室内放着床铺，太晚了，就在工厂过夜。星期天厂休，他还要到工厂呆上半天。这里比家中清静，可以集中精力总结工作，思考问题。工厂简直是他的生命，他的全部希望和欢乐。在北内，从生产康拜因到生产柴油机、汽油机，从削平九龙山，填平九龙湖，到建立起三十几万平方米的厂房，从二千人发展到将近万人的工厂，倾注了他和北内同志许多心血！文化大革命中，他被关进地堡，又到铸造车间劳动好几年。一九七二年恢复工作。粉碎“四人帮”后，他才真正回到指挥生产的岗位上。
这两年，沙叶和党委书记王平一起抓了揭批“四人帮”，落实党的政策，整顿企业秩序，使北内的生产上了轨道。沙叶作为一厂之长，也能摆脱日常的生产事务，以主要精力抓全局，抓关键了。
八点，他召开每星期一次的厂务会议。
计划科长汇报，老用户——四平联合收割机厂明年不想要北内的柴油机了。原因是，康拜因的收获量越来越大，北内的4115柴油机马力小，满足不了用户要求。
虽然四平用户只用北内柴油机的百分之四，但听到这一消息，沙叶和参加会议的厂级领导干部仍然十分震惊。
北内去年全面完成八项经济指标，创造了历史最高水平，北京市授予大庆式企业称号。今年将生产内燃机五万零七百台，三百三十九万马力，比去年增加百分之二十七点五。上缴利润四千三百万元，比去年增加百分之十六点二。如加上柴油机降价五千多万元，则利润比去年增加百分之三十。成本比去年降低百分之五。产品质量达到一等品水平。国庆前刚刚跨入国务院嘉奖的全国一百一十八个先进企业的行列。今年他们开始抓了全面质量管理，产品质量稳步上升，产量大幅度增加，正准备进入全面质量管理中从设计到销售的第二个循环，不料警报就已来了！去年沙叶到日本考察回来以后，经常说的“不把产品的质量和品种搞上去，企业就不能生存”的“危机感”和“紧迫感”，大家深深感受到了。
善于了解和掌握干部情绪的沙叶，倾吐了这些日子一直萦绕胸怀的心事：“我们不仅要看到北内一个产品没有销路的危机，更要看到林彪、‘四人帮’十年大破坏造成的危机，想到国家不实现四个现代化可能出现的危机。从北内来说，不更新产品，不全面提高质量，我们在国内市场上就将站不住脚！从整个国家来说，不千方百计实现四个现代化，一旦形势变化，我们在世界上就将没有立足之地！落后了，就要挨打，这是历史反复证明了的真理！”
下午，厂党委常委举行紧急会议，研究对策。沙叶提出他的设想。由副厂长兼总工程师李克佐领导改进设计。加大马力、提高性能的汽油机幸好四年前就已动手，今年已鉴定合格，明年可以小批投产。柴油机急需更新，工厂直属内燃机研究所正在设计，责成他们一九八一年拿出产品。作为应急措施，先把柴油机的增压搞上去，争取拉住康拜因的用户。
沙叶回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吃过晚饭，他在纸上写下“危机感、紧迫感”几个大字，沉思起来：
我们中华民族历史上经历过多少次危机，总能转危为安，屹立东方，靠的是一批批立志改革的志士仁人，带动全民族发愤图强，坚韧不拔地艰苦奋斗。现在，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变落后、贫穷的中国为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这是历史赋予我们这一代共产党人和全体人民的神圣职责。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就要在自己工作的范围内为四化献身，这是今天中国共产党党员最大的党性！
冒点风险，也要立志改革！
沙叶决心要走出一条改革的路来。他和北内的同志已经开始在走了。
去年夏天，他参加一个代表团到日本考察企业管理，亲眼看到日本所以能成为工业先进国家，很重要的一环是抓了全面质量管理，制造出大量有国际竞争能力的优质产品。他参观的小松制作所的历史就是个证明。这个制作所在六十年代初期面临美国工厂的激烈竞争，有倒闭的危险。总经理河合良一先生在专家协助下抓了全面质量管理，三年打了翻身仗。现在，小松的推土机产量已占国际市场的四分之一。中国的工业已有相当的基础。象北内这样有三十年历史、将近万人的工厂，机器、设备都有一定的水平；问题在于管理和技术落后，产品质量低，品种少，成本高，不能满足用户要求，更谈不上有国际竞争能力。
河合良一先生告诉沙叶，一九七五年，重病中的周恩来总理在病房接见他时，希望他帮助中国改进企业管理。为了实现周总理的遗愿，小松制作所愿意和中国的一个工厂挂钩。
有关部门确定北内作为和小松挂钩、推行全面质量管理的试点。沙叶是多么高兴呵！
去年八月，小松的专家来到北内，在柴油机车间曲轴工段和铸铁车间缸体工段试验全面质量管理。沙叶和车间干部一起听日本专家讲课，一起学习全面质量管理的步骤和方法。今年二月、九月，小松制作所的专家又来北内讲课和协助工作。当翻译同志疲劳时，沙叶甚至亲自担任日本专家讲课的翻译。他很清楚，改革不会不遇到阻力。他想以他的行动感动“上帝”呵！
果然，全面质量管理刚刚在北内试点，冷风吹来了，“北内学小（小松）不学大（大庆）！”参加试点工作的干部听了，脊梁直冒冷气，好大的帽子！沙叶十分沉着。他说：“大庆经验当然要学，北内是大庆式企业嘛；大庆也在学国外的先进经验，北内当然也要学，为什么对立起来？”更大的帽子压来了，“学习资本主义企业管理，还要不要社会主义？”沙叶冷静地回答：全面质量管理是一种科学的管理方法。从厂长到工人全面参加质量管理合乎群众路线。标准化、作业指导书近似大庆的岗位责任制。为用户服务，就我们来说，就是为人民服务。日本是把美国的质量管理和中国的“三结合小组”的经验结合起来，“洋为日用”。我们为什么不能“洋为中用”？
冷风毕竟扰乱人心。风声传到家里，小女儿为他担心：“难道你不怕再进地堡？”沙叶记起不久前一位负责同志讲过，中国的企业管理要闯出一条路来，需要一些哥白尼、伽利略。他想，自己当然成不了哥白尼、伽利略，但他们那种为真理献身的精神是可以学习的。于是，他对女儿说：“你知道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玄奘取经的故事吧？他不避艰辛，行程万里，在异国居留十多年。我就是要学习玄奘那种精神，把国外的先进经验真正学到手。如果真做错了，撤职，查办，再进地堡也可以。”
时代不同了，沙叶并非孤军奋斗。在北内，从党委、厂部到车间、班组，立志改革的有一大批人。厂党委专门作出决议，把运用经济手段管理工厂，推行全面质量管理作为党委的中心工作。主持常委的肖金铭、总工程师李克佐和沙叶同心协力，推动党、团、工会组织，全面推行这一科学方法。
经过一年多艰苦的工作，现在，北内已建立九百多个质量管理小组。从设计、制造到销售，从车间、科室到食堂、托儿所、汽车班和五七工厂的家属，都在学习运用全面质量管理的方法，提高产品质量和工作质量。全厂质量管理初见成效。主要产品柴油机、汽油机由去年的合格品上升为今年的一等品水平。各地工厂纷纷来参观，今年超过五万人次。这个数字说明中国立志改革的人很多，也给沙叶和北内职工很大的鼓舞和鞭策。
沙叶这样的“改革派”，总在不断地想着改革的点子。今年一月，他又把国家给厂的八项经济、技术指标分解到车间，实行车间自计盈亏，并和劳动竞赛、奖励联系起来，解决车间之间吃大锅饭的问题。同时，改革了管理体制。十月，把车间改为分厂，赋予分厂较大的自主权。这样，千斤担子众人挑，沙叶也更能集中精力，抓全厂的关键问题和主攻方向。
探索中国式的工业现代化道路
全面质量管理不过是管理现代化的一种手段，沙叶认为更重要的，是要在实践中探索一条中国式的工业现代化道路。
根据将近三十年在工厂工作的实践和一年来改革的体会，他想：党的领导和现代化技术、现代化管理以及群众路线、群众运动三个方面的结合，是实现中国式的工业现代化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沙叶认为，一个现代化工厂专业成百，一个专业一辈子也学不完，因此不可能有万能的厂长，必须依靠党委的集体领导。在现代化建设中，需要认真执行群众路线，形成千百万人自觉为四化献身的群众运动。沙叶认为，世界企业管理的趋势是群众管理，日本的全面质量管理的精髓，是将科学的管理方法和生产工人、职员的经验结合起来。中国有社会主义制度，有群众运动的优良传统，在企业管理和四化建设中，完全有条件充分发挥广大群众的智慧和才能。只要我们善于取人之长，用己之长，定能走出一条中国式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
且看沙叶如何实践他的设想。
今年年初，他和党委成员一起，根据三中全会规定的路线、方针，制定了以生产为中心，以质量管理为重点的工作方针，发动群众开展劳动竞赛，使全厂形成了认真推行全面质量管理，努力钻研科学技术的群众运动，取得可喜成果。
最近，为了确定明年党委的工作方针，他又迈开双脚，到群众中去。
他到了汽油机分厂。这个分厂从今年一月一日起，汽油机的装配、交库做到按日均衡生产，现在每天生产汽油机一百一十台，明年将生产汽油机三万四千台。分厂同志要求总厂拨给一定的技术改造资金。沙叶和有关同志商量，答应从利润留成中分给他们六十万元。
他到了柴油机分厂。这里正在为争取柴油机达到优质品而努力。分厂的同志调查了各工段影响优质品的关键问题，组织了十九个质量管理小组攻关。沙叶高兴地对他们说：“你们的工作升级了，全面质量管理围着分厂的目标转，群众运动围着总厂的方针干，我们全厂围着四个现代化干！”
他到了设备分厂，了解这个分厂实行经济核算以后，因为生产吃不饱，一季度亏损近三万元。他们四出联系，承揽外活，很快转亏为盈。第四季度可以上交利润十万元。明年，他们除完成本厂大修和设备制造任务外，还打算制造市场需要的复印机、食品搅拌机等。沙叶马上召开座谈会，推广设备分厂的经验，让一些吃不饱的分厂根据市场需要，广开生产门路。
他到了生产技术准备科。他们根据小松的经验，制定了新产品投产（从设计到销售）的质量保证体系。沙叶肯定了他们的经验，推广到全厂。现在，各分厂和科室都在制定各项工作的质量保证体系，争取明年工作达到标准化，保证各分厂、科室之间工作流程渠道的畅通。明年北内的企业管理，将发展到一个新的水平。
他到了铸造分厂、工具分厂、仓库……
他总是这样，时刻不忘向基层的干部和群众学习，吸取营养，集中群众的智慧和力量。常委会上，他同常委的同志一起研究，提出明年的党委工作方针：一心干四化，两机（柴油机、汽油机）争上游，三新（三个系列的新产品）创名牌，四全（全面质量管理，全厂经济核算，进行全员教育，全部工作标准化）保全优。他们的奋斗目标，是和全国人民一道，努力走出中国式的工业现代化道路来。
自然，这条道路不过刚刚开始，困难很多，矛盾不少。但，路是人走出来的。沙叶和北内的同志们正满怀信心地走下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