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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德可夫 1950-06-29 00:00

巴基斯坦记游(上)

第5版()
专栏:

  巴基斯坦记游(上)
格拉德可夫作
龚齐仁节译
巴基斯坦原是印度的一部分。一九四七年八月间,英国统治集团对印度的“分而治之”的计划(蒙巴顿计划)实现了,印度被分为两个“自治领”,巴基斯坦即为其中之一。
格拉德可夫这篇《巴基斯坦记游》,原载《新时代》杂志二十、二十一两期,是一篇旅行印象记。
——编者
一、从开伯尔山口到喀剌蚩
我们那破旧的雪佛兰邮车震响呻吟着,到达了开伯尔山口。我们终将结束从喀布尔起程的疲乏的旅行了。因为阿富汗与巴基斯坦间没有航空线,在喀布尔,我们就必得乘这种车。高高的山路(它们有的拔海四千公尺),眩人的险崖,峻峭的上下坡,可怖的羊肠小道——这一些,现在都在我们的后面了。
我们通过边界例行的检查,进入巴基斯坦国境。虽然景物气候依然未改,人们立刻会感到这是另一个国家。汽车循着一条良好的水泥公路驶上斜坡。靠着公路的是一条乡间道路,而一条铁路几乎是平行着,延伸到山边,通过穿山的隧道。
沿途人们时常可以看到在山峰间的小谷里,衬着暗褐色的背景的,是一些隐约可辨的灰色小屋。它们是边境居民的住宅,围着它们的是一条条狭窄的耕地。载着箱篮和袋子的驴子和骆驼队,循着那条泥土道路缓缓前进。我们偶尔会遇到头上顶着大水瓶的妇女的行列,在我们走近时,她们赶紧把面罩拉了下来。背负着大捆柴薪匍匐而行的男子,让开路来给我们通过。
这些人的原始的景况,同水泥公路和有着隧道与钢桥的铁路对照,显然不相调和。人们会奇怪着这些赤贫的人,这些用手在他们的小块土地上操作的人,怎么能够开出这些隧道,架起这些桥梁,铺下这么长的铁路,和完成其他种种复杂的建设工程呢。
答案可以在轨条的断面、转辙器与信号机上看到,可以在引擎与车子上寻出来。它们都有着“英国制”字样。从顶小的螺丝钉到火车头,每一件东西都是从英国来的。英国当局不怕麻烦,在这里建造新式的铁道和公路。铁路上没有车辆来往,而公路沿线有阻止坦克的障碍物堆积着;因此,建筑家们的动机显然不是那么好意地为了这些边远地区的人民的旅行便利,使他们得以与大城镇相交通往还的。修公路完全是为另一目的,那是用来保卫英国的殖民利益的。
我们一通过开伯尔山口,远处城市的轮廓就通过薄雾现于眼前;几分钟之后,我们的车子就来到白沙瓦街头了。
在旅馆里,褐色皮肤的回教徒侍候着我们。白色人坐着吃饭,褐色皮肤的人侍候上菜。旅客的数目是不多的,他们大多数是英国人——因事而来到这个省城的,以及喀剌蚩白沙瓦线的航空人员。那里也有着几个美国的“游历家”。
在往喀剌蚩的飞机起飞之前,我们有着几小时的余暇。我们决定在城里散散步,并逛一下本地市场。我们在真实的生活中目睹了那过去只从书本和电影中得知的景象,而不同之处,是他们在电影上放映的市场清洁多了,自然,亦没有这么些气味。
试想一条仅约三公尺宽的小街,沿街五花八门的货物杂乱地堆积着。成堆的各种水果,隔边是各色的衣服。挂在铁钩子上的羊肉、薄饼的尖堆、波罗饭和其他东方食品中间,有着鞋袜、衣服和面纱。理发匠蹲在路中间,替他的顾客修脸。驯良的驴子挤在果子摊旁边。那里有着好些肮脏褴褛的乞丐;他们骨瘦如柴,饥饿的眼光老是钉着那饭堆、波罗饭和薄饼。他们在市场里到处乱走,向店主们讨乞。
我们在人丛中绕了几段市街,因为离开旅社远了,就决定坐马车回去。我们以后发觉没有把车费预先讲好出了岔子,因为车夫乘机敲了一次大竹杠。而当我们看到他将钱全部交给一个在不远处等着的穿得好好的胖子时,我们是感到多么惊异哟,我们弄清楚了胖子是马和车的主人。整个白沙瓦的马车夫都是这样受雇工作的。雇主付出一点点工资,驱使车夫一天作上差不多二十四小时的工作,而当一天收入太少时,就鞭打着车夫。
二、巴基斯坦的首都
到时候我们上了飞机——它要载我们从巴基斯坦的一端到另一端去。飞机急速地掠过白沙瓦绿色的街道,朝着洛阿尔品第飞去。我们中间初来印度的人,有点儿盼望着看到下面繁茂的丛林。但是我们虽然仔细察看,除了一片干燥荒凉的沙漠外并见不到什么。间或有一条河流,有沟渠引水灌溉小块的田地。除了白沙瓦与洛阿尔品第间一些大果园外,树木只可偶尔见到。
但是我们终于来到巴基斯坦的首都喀剌蚩了。喀剌蚩位于信德省,是巴基斯坦政治与商业中心。纳齐穆丁总督的宅第在这里;它占着广大地基,有石墙围绕着,石墙四周,距五十公尺左右就设置一个岗哨。巴基斯坦中央政府阿里汗总理及其他部长们的住宅亦在附近。不远处,就是国家银行——只是名字上这么叫,它是属于私人资本的。它的附近耸立着制宪会议大厦,总理及其他阁员们在那儿办公,有些部设在对面的一所大厦内。在不远的麦克留路,有着棉业交易所,是西巴基斯坦最繁盛的商业活动中心地。
喀剌蚩的人口还没有准确的数字,但据估计,加上源源而来的难民,现在人口在一百万至一百五十万之间。这个巴基斯坦的首都是一个东方型的小城市,周围没有市郊。喀剌蚩没有什么大的百货公司。所有的货物几乎都是来自英美的外国货。
在城中心的所有十字路口,英文的大招牌广告着从邓洛普车胎到菲立普牙膏等英美货物的优点。
喀剌蚩的市内交通是很原始的。除了马车之外,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三轮车,两个后轮中间放上乘坐两个搭客的座位。这是很苦的工作,特别是碰到大胖子搭客和上坡路,或者是碰到逆风。看到那喘着气流着汗的车夫拚命地蹬过去是使人难受的,那搭客还会揍他背上几下或者用棍子戳他要他快跑。我们没看到三十几以上的车夫;这种不人道的劳作使他们早死。至于别的交通工具,喀剌蚩只有很少的公共汽车,电车路大都在那条最热闹的大街上,在旅馆、车站和飞机场外面虽然有出租汽车,那多数是外国人坐在里面的。
喀剌蚩是一个商人、店主、官吏和雇员的城市;它亦是一个那些整日在街头上流浪,寻求偶然的报酬和施舍的乞丐、无家可归者和失业者的城市。
在绿树丛中站着一座漂亮的二层大厦,那是属于巴基斯坦最大的哈比银行的董事,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资本家的。当然这座私邸中有着一切的便利喽:电气设备、新式自来水和煤气装置,电风扇等。但是仅隔一个街口那边,穷人的木屋子却在风里飘摇——因为,那还不是十足的木屋子,这些住屋不过是插在地里的几根木桩,上面张着旧麻袋当屋顶和墙壁。有着像这样的整排整排的房子,住着穷人和失业者的家庭,他们除了一些当铺盖用的脏破布、一把壶和一只锅外,什么都没有。
晚上,人们挤着睡在路边上。这些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他们的家庭,包括小孩老人,就睡在土沥青上面,盖着麻袋和破布。
在大街上走,你会遇到举止阔绰衣着华丽的男人,穿着剪裁入时的欧式服装。这些是喀剌蚩的商人、银行家、高级官吏。他们带着服式都丽、珠光宝气的老婆和女儿。但是在这同一大街上,你亦将看到成百成百的男女和小孩,只穿着比腰布还小的东西。
还有,使人惊骇的是,你在这条热闹繁忙的大街上还会碰到一丝不挂的人。当地的人显然是习惯了,不去注意。可是我们自然是大吃一惊,并且问了些关于这事的问题。一个给我们引路的官员回答说这些人属于特殊的一族,他们允许族人在大庭广众中裸体。这听起来表面上有些道理,但是一个当地的车夫后来告诉我们说,那些人只是太穷了,买不起一块破布来蔽体。实在地,这些人是瘦得可怕的。
说到街上的人群,喀剌蚩和巴基斯坦别的地方一样,可以叫它是一个男人的城市。几乎看不到什么女人。在其他的回教国度里,女人整天在家料理家务,等待他们的男人。她们亦出门去,可是很少,而且常常蒙上面纱。但是这只是适用于中等阶层的妇女——小商人、店老板、小官吏等的老婆。一家当地的报纸给我们解释,富有家庭的妇女并不受她们的宗教禁止去显露她们的脸孔。而穷人家的妇女连买最必要的衣服的钱都没有,说什么面纱呢。
在喀剌蚩有几百个英国人,多数是政府官员、巴基斯坦军队里的高级军官、大商行的主人或股东、医生和传教师等。许多人有精致的别墅,有无数的土人仆役小心地给照顾草地和花园。
这巴基斯坦的首都看不出有什么文化生活。没有剧院,没有音乐学校,甚至没有开音乐会的会堂。差不多有十个还是十二个电影院。有些只映英美电影,而美国和英国的影片公司还能够把它们的产品充斥其余的电影院而不会碰到地方当局的什么阻挡。它们之所以不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绝大多数的人不懂英语,巴基斯坦的一切政府命令和公告都用英文,但这亦改变不了只有少数商人和官吏能读英文这一事实。工人和农民一点亦不懂英文,大多数连他们自己的文字亦不会读或写。
喀剌蚩有几个学院和商业学校,但只有富裕的家长供得起学费。授课是用英文的,多数教员是英美学校训练出来的。有些课程实际上是由英美教会里的人担任。这一切决定了教导学生的是什么一种思想。当我们访问一个学院时,学生们问了一些最荒谬的问题,显出了对于苏联有关的每一事情他们是多么无知。
“告诉我们”他们问,“你在苏联有没有钱的,工资是以实物付给的吗?人们能不能带养自己的孩子,还是当婴儿一生下来就被夺走了呢?苏联生产了什么机器吗?你穿的这套衣服真的在苏联做的?你们有多少失业者?”等等。
在以后的谈话当中,我们发现了那些教授和讲师们在他们的课程中添油加醋地加上了关于苏联的一些最可怕的谣言。当然,我们知道,资产阶级常常散布关于我们的国家的各种诽谤与谣言。但,坦白地说,我们从没想到这些谣言竟是如此的厚颜与无耻。
三、各省的旅行
我们参观了另一个市镇——离喀剌蚩有一百二十七英里的信德省的海德拉巴城。这小城里约有十二个左右的轧棉机场,它是该省棉制业的中心。我们在这里所见到的贫困的情景比我们曾在喀剌蚩所见到的还要厉害,简直是不能以文字来描述的。
我们参观了几个轧棉机场。装备都是原始的,工作条件很坏,一排排的轧棉机安置在一个小棚里面,而由一架蒸汽发动机来推动它们,棉花是用手丢入滚筒的。这里没有通风设备,空气充满灰尘而污浊,工人们的鼻子、眼睛、耳朵、口全都沾满了灰尘。在这些地方肺病非常流行,当工人们病倒而不能工作时,他们就会被驱逐出来而只好听天由命了。
据我们所知,工人们每天的收入只有一个或一个半卢比,恰够使他们不致饿死,这就是巴基斯坦工人们所过的生活。几天后,我们去了离喀剌蚩十英里的一个小乡村里。一些简陋的茅屋挤聚在光秃而干燥的地面上。它们四周没有任何植物—没有花园,没有菜地,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整个村子的面积还不够一公顷。农民住在棕榈叶或粗麻布盖成的棚子里。这村子的牲畜总共只有三头驴。村里的水井就是掘在村子中央的那么一个四公尺深的坑。灰尘、垃圾以及驴子的粪尿等很容易的就流了进去,井水是土黄色的。
巴基斯坦的土地大约有百分之八十为大地主们所占有,他们把土地租出去。出租制度主要有三种:在第一种制度下,佃户须以所收获的农作物全部给予地主,事实上,佃户不过是一个只有极低微工资的雇佣劳动者。在第二种制度下,佃户要交付收成的四分之三给地主。第三种,佃户亦要把收获物的百分之七十五至八十当作租金给予地主,但是这种租地权是世袭的,同时在若干年内,地主不得驱逐佃户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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