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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晴 1983-06-30 00:00

花匠

第8版()
专栏:大地

花匠
吴晴
在第一棵小草的嫩尖儿还没有破土的时候,春意便隐隐地在校园中回荡。树木的枝叉舒展了,天空也明湛了许多。几天之后,任何力量也遏制不住的生机将杨树枝上的骨节儿顶得鼓涨起来;柳树的枝条也仿佛渗出了绿色,只是很难辨明是视觉,还是感觉,使你了解到那绿的存在。
一天,春真的来了。第一个报春的是一株山桃,它的季节显然是早了些。校园中其它花木尚未梳妆完毕,它的枝条上已挂上了一串儿一串儿的粉色的花蕾,珠儿似的。有的,绽开了,娇羞而又鲜妍。然后,迟到的迎春匆匆地开放了,黄灿灿的,周围的空间似乎因这黄而明亮了许多。
在我们的校园里,最能争春的莫过于榆叶梅了。它的每条枝叉上都热热闹闹地挤满了花儿,简直不留一点空隙,招着十几只蜂儿围着它嗡嗡地抖动翅膀。这之际,丁香、海棠、梨花儿、桃花儿……也竞相开放。一场春雨过后,柳树和杨树刚刚冒出的叶片越发显得青嫩,新鲜,连同土地一起散发着芬芳。而那满校园盛开的鲜花儿也更加繁茂了。
“明年我们还要种十几棵玉兰,那时候这校园的春色就更胜几分了。”老花儿匠曾经跟我这么说。说是老花儿匠,这“老”字,只适用于他的年龄。当花儿匠,他的资格可不老,只有三年的历史。
三年前的一天,我到教室楼去上课,一进楼门,看到二三十盆一品红,组成了个扇形。正中,是并排两株盛开的栀子,浓郁的花香正透过一层层红云向外散发。走进教研室,一眼就看到一朵开得碗口大的红色的百合迎面冲我微笑。屋角儿还放着一大盆蓬蓬松松的青翠欲滴的麦冬。
那正是冬春交替的季节,春寒料峭,校园中还是一片衰草和枯枝。是谁,这么早就把春送到我们身边?
课后,我怀着好奇和感激的心情来到花房。
“我们这里添了生力军呢!”一位在花房工作的女工往玻璃温室里指了指对我说。
我还以为花房里添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不然他们怎么会有余力往教研室送花儿呢?不料想顺着她的手指一看,看到的却是一位老者。这老者,高个头儿,尖头顶,筋骨硬朗。跟花房的同志聊了聊,知道他是退职干部,姓田,还是个“三八式”呢。
一个“三八式”退职后不在家享清福,来当义务花匠?
是了,当花儿匠从早到晚都象蜜蜂那样辛劳,可以活动筋骨,与泥土和鲜花儿打交道,可以颐养心性;花匠滴到泥土里的是汗水而开出来的却是鲜花,这又是一种很好的精神寄托,无怪乎他要当花儿匠了。后来,在与老田的接触中,看他总是那么开朗乐观,年迈而不生衰老之叹,于是便更加相信自己的理解了。直到十年以后,我到他家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想法全然错了。
那是他答应送我一盆米黄色的月季,让我跟他去家中取。他住的是平房,屋里陈设十分简单,床、桌、椅,还有一个竹制的小书架,再就是各种花卉了。我很有兴致地观赏过花卉之后,便浏览他的书架。书架上有线装书,平装书,杂志,还有几本颜色已经变黄的四十年代出版的政治理论书籍,其中一本是《新民主主义论》。我顺手翻了翻,从扉页中发现了一枝枯了的山桃花。我找到了问题的真正答案。
这山桃原是长在一座山崖上的。在一个阴霾惨淡的日子里,它开了,背衬着云气沉沉的天空,俯瞰着迷茫昏暗的大地。两个正在寻找队伍的受伤的战士来到山桃树下。看到满树开放的晶莹耀眼的花朵儿,他们忘记了饥饿和疲劳,也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年轻的战士,摘了一枝带苞儿的山桃花别在扣眼儿上。这棵迎着寒风开在山崖上的山桃,预示着春即将在祖国大地降临,预示着,在明天将有一个姹紫嫣红的世界出现。他欢欣,他陶醉,他谈着未来和理想,然后在指挥员的怀中睡去……
那指挥员便是我们的老花匠老田同志。
那个小战士是个小号兵,他就长眠在那棵山桃树下。
啊!我现在明白他的心思了。他辛苦地锄草、浇水、松土、打药,终日忙碌不停,是因为他最知道这春的代价。他是曾用鲜血去换取祖国春天的人,今天,在退职以后,还要用自己的汗水去浇灌祖国的土地,使树更茂,花更艳,春光更明媚;在冰雪封冻的日子里,他向往春天,今天,他珍惜春天,同时也在用自己的余热创造着更加美好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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