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的扩建和贝聿铭

第6版()
专栏：法国通讯

卢浮宫的扩建和贝聿铭
本报记者马为民
举世闻名的巴黎卢浮宫就要进行扩建了。为这一宏伟工程绘制蓝图的是美籍华人设计师贝聿铭。这已成为当前法国乃至世界文化艺术界引人注目的事情。
卢浮宫是法国的国宝，这里藏有无数传世艺术杰作。大凡到巴黎的人，总要慕名到此观赏一番。可是，能够看见它的全部展品的人却很少。因为，它的六个展馆除星期一、三基本上全部开放外，其余四天是轮流开放的。观众最盛的星期日（不用买门票）通常只开放一半。有幸目睹它的全部珍藏的，更寥寥无几。因为目前的展品仅占其收藏的五分之三，其余藏在阁楼或地下室，轮流展出。比如它的藏画有15，000件，平时展出的不过两三千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卢浮宫博物馆总是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观众不满，馆方遗憾，但确也出于无奈。
首先是安全问题。世界肖像画库中的瑰宝《蒙娜·丽莎》的失窃曾经震动朝野，后来虽然找回来了，但1976年查理十世那柄嵌有1，576颗白色钻石的佩剑又不翼而飞，而且至今杳如黄鹤。这就使馆方更加惶恐不安。所以，目前每天的开放计划都是当天上午根据300名安全人员的出勤情况临时确定的。要增添一件展品，更得斟酌良久：放在哪儿最安全？去年为十七世纪荷兰大画家维尔美的一幅名画，馆方踌躇再三才展出，而到今年4月又要收回。
其次，博物馆虽有225个展室，70，000多平方米展厅，可是它的藏品毕竟有40万件。展出面积显然不敷应用。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增建展馆是不可想象的。唯一的办法是请财政部搬家。财政部从1872年开始“暂借”卢浮宫北翼，一直“暂借”到今天。
在世界各国众多的博物馆中，论收藏，卢浮宫自然可以傲视群芳；可要用现代博物馆的标准去衡量，它就显得颇为逊色了。现代博物馆的服务设施通常要占总面积的40％，而卢浮宫还不到10％。它给人留下的印象似乎就是一个个展室，一条条走廊。正如法国博物馆管理局长朗德所说，卢浮宫博物馆是“一个没有后台的舞台”。在以车代步的时代，它没有停车场。在自动楼梯普及的今天，观众依然得上下左右穿行。你要是欣赏过佛劳尔阁里卡尔饱的著名群雕《舞蹈》，再想去方宫观赏史前时代的遗物，你就必须有步行1．7公里的勇气，而且它又没有一个与之相适应的传播有关知识的图书馆……卢浮宫每年接待的观众（约270万人）远远低于蓬皮杜中心（约800万人），缺乏服务设施也许是个重要原因。
总之，卢浮宫博物馆的扩建和整治早已势在必行，但前提是财政部搬迁。舆论界从五十年代初就开始“轰”，要管理钱柜的财政部搬出这个艺术之宫。经过整整30年，到前年经密特朗总统亲自过问，才了结这桩公案。财政部撤出不仅会给博物馆增添6万平方米的展出面积，也为扩建工程即建设大卢浮宫博物院提供了机会。那么，由谁来为大卢浮宫博物院绘制蓝图呢？法国是十分慎重的。几年前就派人去世界各地物色设计师。最后密特朗总统选择了当今世界最负盛名的建筑设计师之一——美籍华裔学者贝聿铭，并于2月13日正式批准了他的设计。
最近，在贝聿铭返纽约前，笔者有幸见到了他。贝聿铭认为，建设大卢浮宫博物院是对他的设计生涯的最大挑战。他说：“卢浮宫是王宫，本来不是博物馆，如同我们的故宫。要把它改建成第一流的现代化博物馆，确非易事。”
众所周知，卢浮宫是法国的国宝，在法国人心中占据着非同寻常的位置。去年6月，总统两次听取贝聿铭介绍他的扩建构想。想不到消息传开，四面八方啧有烦言。许多人提出，“不要动卢浮宫”。这当中有疑虑，有担心，当然是出于对民族文化的珍爱，顾虑改建会有损于这一历史胜迹的传统风貌。贝聿铭当即表示：“我不动卢浮宫。我是一个中国人，我懂得传统的涵义。”
卢浮宫南侧紧贴塞纳河，北侧是通衢大道里沃利街，街对面，带阁楼顶和长廊的四层古建筑一字排开，十分整齐。卢浮宫本身不能动，左右两侧显然也不能下手，怎么办？贝聿铭匠心独运，剀切中理：地下。这一设想博得法国举国赞同。
根据设计规划，服务设施都建在地下。鉴于塞纳河床深9米，所以地下工程以7米为宜。它从卢浮宫两翼正中的拿破仑庭院下面开始，向杜勒伊公园方向延伸，总面积为两万多平方米。包括接待厅、图书馆、艺术电影厅、视听中心、音乐厅、咖啡馆和一条商业长廊。小凯旋门西面是地下停车场，可容纳1，000辆小汽车和50辆大轿车。上面将垫起一个160米见方、略高出地面的平台。从那里可以观赏巴黎的历史轴线：协和广场——香榭丽舍大街——凯旋门。花都这一角最壮丽的景色将尽收眼底。贝聿铭幽默地说，届时人们会说：“我看到了路易十四1680年凝视过的远方。”
地下工程也总得有个出入口。贝聿铭设计的是一个高20米、底宽30米的玻璃金字塔。它80％透明，20％反射。在里面，白天能看到卢浮宫的外观；从外面，夜间能看见一部分地下设施。金字塔西侧底部是2．5米高、8米宽的大门，它将是大卢浮宫博物院的主出入口。南北东三侧又各立一个5米高的小金字塔，分别指示着三条通往主要展区的地下自动楼梯。围绕大金字塔交替布置三个静水池和四个喷水池。届时，碧草与灯光辉映，白水共明镜一色，将是一派瑰丽的景色。
这个露出地表的唯一结构玻璃金字塔引起过激烈争论。贝聿铭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虽然筹建大卢浮宫的40名馆长、设计师一致赞同，舆论界却争执不下。批评者或贬之为“嗜古主义”，或毁之曰“现代主义的新奇花样”。赞成者则据理反驳，认为玻璃金字塔将把这一古建筑群连为一体，丝毫无损于它的风貌，有的还反问道：当年埃菲尔建铁塔时，不是也被攻击为“侮辱了高尚的哥特式的巴黎”吗？贝聿铭则反复耐心地作了解释。最后，密特朗总统征询了希拉克市长的意见，终于批准了设计。
去年11月，卢浮宫院内破土，开始了扩建前的文物发掘工作，预计明年底结束。1986年初地下工程开始（1987年底峻工），年底财政部搬迁。接着重新布置展馆，将有6万件展品移位。
贝聿铭说，扩建工程完毕后，大卢浮宫的总面积将为15万多平方米，那时，它就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院了。
据计算机计算绘制的大卢浮宫博物院夜景。（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