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两年来的变化

第3版()
专栏：

　　我家两年来的变化
贝满女中数学教员步春生
两年以前我象个冬眠的虫子，钻到土里去逃避严寒。那时，我不知道春天是否会来。我是剥削阶级出身，在燕园度过我的大学时代，在教会学校教过书，对残酷寒冷的现实，我丝毫没有战斗的勇气，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就回到家里，关起大门当主妇。丈夫陈景云是个非常老实的好医生，我赞成他的纯技术观点。他负担全家的生活，我就只管看孩子。那时我曾想：生为一个女子是比生为一个男子好些，可以躲在家里不碰那污浊的社会。我把家庭布置的很舒服，还顾着三个佣人。朋友们都说我是个好内助。孩子们一个个像消过毒似的，大孩子长到十一岁，没有大人接送还是不许出门，甚至和邻居都没个往来。我们不愿闻问政治，好像自己是超乎一切。虽然有时候也觉得郁闷，那就只有发发牢骚，第二天仍然毫不变样的过下去。
解放的锣鼓像春雷似的惊醒了我。我走出了大门，呼吸着温润的带着春草香味的空气。呵！一切都活跃起来了！我住的胡同里，住下了年青的红脸庞的解放军。他们爱孩子们，孩子们也爱他们。我开始把孩子们撒出去，也开始和邻居们往来。现在，我们的家和外面逐渐打成一片，我的十一岁的大孩子文泰也被批准为青年团候补团员了。让我回忆一件动人的事实吧！一天晚上文泰躺在床上忽然把我叫去说：“妈妈，你知道吗？我们的学校现在建立了少年儿童队了，我又参加少年儿童队了。”他的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辉。他小小的年纪就觉得这是很愉快很光荣的了。他给了我鼓舞，也给了我力量。学生时代的热火又在我的身上燃烧起来！我在人民日报上读到爱伦堡在第一次世界和大上的报告，我的心燃烧到了白热程度，脑子里从早到晚老转着一个念头：“我也要去救火！”但那时景云正在伦敦学习，我需要照顾四个孩子。于是我决定先充实自己：看一些政治的和文艺的书籍，后来又集中读毛主席的著作。十年不读书的我，自然是有许多问题不能自己解决的。这时我遇见了郑德芳同志。战前我们是好朋友，“七七”事变后她去了解放区，虽然十二年的分离，在她已是平地建起楼阁，而我这边却是遍地野草一片荒芜，但我们一见之后，又和十二年前一样的熟悉起来。她给了我很大帮助，通过她，我更进一步的认识了共产党，接受了共产党的主张。
一九五○年二月，我走出家庭，在贝满女中当数学教员。这个任务叫我十分惶恐，我立刻好好地，虚心地学习。王鸿文同志是一位青年教师，按年龄她差不多能作我的女儿，她叫我“妈妈”，这“妈妈”可凡事都去向“女儿”请教。学校里的党，对我帮助很大，经常教导我。当我和一些同志认为“没时间多读书，真急人”时，党支书陶凤娟同志就指出：“实际工作也一样能帮助人进步。”她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从此，我才把实际工作看得和理论学习同等重要。陶凤娟同志是我十年前的学生，今天虽然她的工作作风非常谦虚，但我仍像小学生一样常去找她解决问题。就这样，在同志们的帮助下，我开始了我的集体生活。
“五一”劳动节，我随着学校去天安门参加庆祝会并受检阅，那天下了一阵大雨，但是大家都坚持着，而且兴奋地完成了游行。上灯后我回到家里，全家都在等待着我，并安排了很热的一锅水，预备我回来立刻洗一个暖浴，我一面洗，一面怀念着我们一同去的同志们和同学们，我想住校的人们那能每个人都得着暖浴啊！我很不安心，但是第二天早晨我一进校门就听说昨天由大会布置下来，每个单位都准备滚热的姜糖水给参加游行的人喝，到夜晚又有政府和中共北京市委员会的同志们来慰问。我立刻想：新中国真是一个美满的大家庭！
景云是一九五○年一月从伦敦回到北京的，在北大医院工作。在这以前，我随时将祖国的和我们家庭的变化写信告诉他。我一直觉得他未能亲身经历这伟大的、空前的、有历史意义的变化是一憾事！他回国后，我尽力为他弥补这损失，将所知道的传达给他。当我学了刘少奇同志在“五一”干部大会上的讲话，就找了个机会将这篇东西介绍给景云看，这讲话给了他很大的鼓励。到了“五四”的前一天，我和文泰都准备第二天再受检阅，景云就开始考虑他参不参加的问题。但我不了解北大医院的情况和他对检阅的看法，因此没有帮助他做决定。结果他还是留在家里写讲义。到了十月一日，景云就完全肯定地、兴奋地参加了教育工会的队伍，到天安门广场去接受检阅，这天回来我已很疲乏，而他到晚上还带着孩子到儿童医院的屋顶上去看焰火。
十一月抗美援朝运动开始，我们全家都行动起来：文泰首先在学校签名参加志愿军，我领导贝满女中教育工会（我自九月当选为工会主席）配合行政和学生会，掀起时事学习和宣传工作的热潮，景云则参加了志愿手术队，并且在十一月二十六日出发前方去了。我几次晚上带回学生写的慰问信来读，这给了孩子们很大的教育，他们也都写了好些慰问信，连在初小二年级的文元、也费了很大力气写了两封信给朝鲜小朋友。三岁的文宜也爱说：“杜鲁门你混蛋，麦克阿瑟你混蛋。”我想：在抗美援朝运动中成长的孩子，对于“混蛋”的认识也是更深一步的。
今年一月十三日，我听了伍修权代表的报告后，孩子们都围着我问这问那，我就向他们作了一次传达，孩子们安静地兴奋地听着，比任何时候都有纪律。我想：这样小的孩子都这样关心国事，新中国的远景该是多么灿烂啊！他们的态度也教育了我，我该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应该赶快抓紧时间啊！
我很羡慕景云，他常有信来，从他信里可以看出，他的工作热情非常高，进步也非常快。他最近来信要我整理一些骨科用具设法带去送给手术队，他说：“我们的家庭是革命的家庭，一切要以国家的利益为前提，我们要尽力贡献我们的一切。”就这样，我的全家都在前进着。当然，我们还有不少的缺点，但是才只有两年的工夫啊！我们的生活就整个变了样，两年来我的家庭的变化，给了我这样的经验，我们不能等待进步，必须虚心学习，努力工作，争取进步！我们不能一个人闹进步，还必须大家团结、互相鼓励，一起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