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的儿子

第6版()
专栏：

　　工会的儿子
陈思树
我和司机刘贺廷正在工会办公室里拉话，他的女人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宝宝，从院里走进来。刘贺廷像想起一件心事似的，转过脸向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大山，我们管他叫‘工会的儿子！’”“‘工会的儿子’？……”我楞了一下，突然记起刚到丰台那天，我听到的一个故事。
……那时候，老刘他们的冖ㄎ一——一九三九号模范机车，正在忙着创造十万安全公里的纪录。老英雄李永禄赶巧要到天津开会去。临走，他把张祖耀和刘贺廷两个人叫到一边，说：“再有两千多公里的安全行车，咱们就可达到十万安全公里了。我把一切责任托付给你们，你们要多加小心，可别叫咱们这台机车，在最后的一道关口上丢了脸。”
老张和老刘，在开车上都是老手。接下这个任务，虽说也有一点沉重的感觉；但是，提着神儿，谨谨慎慎地干，也敢向李老英雄打包票，保证出勤时机车不出岔子。
可是，李老英雄刚走了没有两天，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老刘出勤回来，刚踏进家门，他的女人就啼哭着迎上去。
“你不在家的时候，……山儿得病了。……奶也不吃，……眼也不睁，……身上热得火烧火燎，……一天到晚，不断地咳嗽……，咳嗽完，就哧溜哧溜地发喘……你看这日子叫我怎么活下去？”他女人一句话一把泪的说。
老刘到床边一看，可不是，孩子瘦多了，瞪着两个大眼，一个劲在喘气，望着孩子可怜的样儿，老刘的心就像被钳子夹住一样难受。“到医院看过没有？”
“刚生病，我和咱爹就把孩子抱到铁路分院。院里大夫说是得了肺炎；又说这儿没有特效药，要看嘛，得赶紧上北京。”
“人家那样说，你们就没法子了，是不是？”
“我们还抱他到私立救济医院，打了两针盘尼西林，回来显得好了些；但是，晚间吃下他们给的几包药，马上又沉重了。……”
“甭说啦！”
老刘听到这儿，饭也顾不得吃，就往外跑。停了一刻多钟，他找来一个本地的中医。那个人看了看，转身就往外走，到院里，他才对老刘说：“肺里已经起了风，不好治了。”弄得老刘心里真丧气，恨不得抓掉那人的小圆帽，痛痛地凑他一顿。
这个意外的事儿，可把老刘害苦了。按说他身体已经劳累得不能支持了，很需要休息休息。可是那样怎能行呢？三十几岁啦，好容易熬上一个儿子，他躺在床上，翻来转去，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和老刘在一块的张祖耀，跑到工会，把事情头尾说了一遍，向工会主任老马、劳保委员老赵讨主意，他说：老刘昨晚上一宿没睡觉，精神坏的很。今儿早起，他要上班，他女人死去活来的拉着他不肯放手，说：“你回来了，我把孩子交给你，多会看好多会你上班……”自然，老刘和他女人惹了一场气，一脸霉气的来到段上。老马说：“别绕弯子了，老张，你看怎么办好些？”老张说：“我看，有两个法子，一个是由工会负责帮助给孩子医病，让他安心跑车，别把上级交给的十万安全公里的任务闹垮了。一个是放他几天假，借给他一批钱，让他自个把孩子带到北京。不过，后一个法子不稳妥，第一，他走了，换个生司机代班，不摸机车的脾性，容易出岔子；第二，他带孩子上北京，人生地不熟，入院手续也搞不清，生冲硬撞，事情办不了，要是把孩子的病耽搁了，会更伤他的情绪。”老马一听，觉着老张的话很对，就召集工会委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上决定：老刘的孩子，由工会负责去给医治，他家里如有别的什么困难，也由工会设法解决。
于是，劳保委员赵广润忙起来了。他先到老刘家里安慰一番，回来又到铁路分院找张大夫。张大夫说：“老刘孩子的病已经耽搁了好几天，能治好不能治好，很难断定。不过，要治就得赶快上北京买‘链霉素’和‘油脂盘尼西林’。”
老赵回到段上，连口水也没喝，就挂着一个背包，赶到车站。
下午回来，他又赶着填保证书，缴费，办其他入院手续，办完了手续，又由工会送过去几床被褥……把老刘的女人，安顿得妥妥贴贴。
一连几天，老赵抽空就往医院里去，亲眼看着看护试表，医生打针，小孩的妈喂孩子喝汤吃药，夜里也不回自个家睡觉。遇着困的时候，就往医院里的沙发上一倒……
入院以后的第三天，病势很显然地减轻了。温度从摄氏四十一度退到三十八度。眼也睁了，奶也吃了，咳嗽的次数也减少了，睡的时候，像卧在炉台上的小猫一样，很安稳，很静。老赵从医院里出来，在过道上碰见张大夫，张大夫说：“老赵，这一次你没有白忙！老刘的孩子，今天已经好起来了，今后决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又过了三天，是ヮㄎ一——一九三九号机车，走完十万安全公里的喜庆日子。为了庆贺这个胜利，丰台机务段那天有一个盛会。老刘在段上披红挂彩吃酒、照像……整整闹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赶巧又碰见他女人抱着孩子出院。他感动极了。当他看见老赵提着东西和他女人一道进来，赶紧跑过去握住对方的手。最后他声音发颤地说：“工会是山儿的重生父母，山儿是‘工会的儿子’，要不是工会大力帮忙，事情决不会有今天这么完满的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