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为镜，问谁是诚实者

第7版()
专栏：随笔

以古为镜，问谁是诚实者
陈封雄
普通烟灰碟，每只售价六百五十九美元。多么荒唐的价格！也许发了疯的人才会买吧！
可是它偏偏碰上了买主，被大批地买去了。那买主没有发疯，但慷慨得令人生疑。于是有人告密、检举和调查。结果在美国国防部某一本帐册中发现了底细，原来是内外勾结而做的一桩肮脏买卖。
由烟灰碟的秘密又牵出了一大串丑闻：从几百美元一只的马桶盖、六百美元一只飞机用的钳子、有裂纹的战斗机、不合格的“约克伍长”型大炮、未经防火试验的M—1型坦克，直到有毛病的导弹等等，居然都被国防部下属的各军种采购部门以荒唐的价格一古脑儿包下了。
此事一披露，美国舆论界大哗，新闻记者到处探听消息，纳税人当然更是怒火上升。先是指责国防部在制定预算时总是狮子大开口，贪婪地几十亿，甚至成百亿地争索，人民涓滴流入国库的税款一转眼就被疯狂地挥霍浪费掉，接着发现浪费的后面真的有“鬼”，仅初步调查一百家和五角大楼有交易的大公司中，就有四十五家被查出伙同军方采购人员贪污舞弊的罪证。连国防部长温伯格也不得不承认他接收的是个烂摊子，还没有来得及整顿。
在舆论的压力下，国防部的审计总局着了慌，赶忙加班加点查账。6月间，一名查账特别认真的审计员受到局长查尔斯·斯塔瑞特的恐吓和威胁。在这个风头上，局长被撤职了。事情的玄妙可见一斑。
《纽约时报》在6月22日为此事发表了社论，追忆四十四年前哈里·杜鲁门参议员的一桩功绩。杜鲁门曾领导参议院一个特别委员会调查军方勾结生产国防物资的厂商高价购买质量低劣产品的舞弊案。他当面指责了一些将军，因为他们批准购买了四五百台飞机引擎。他发现某些验收员因拒收漏油的飞机引擎而受到威胁；他也查出已当作成品买下的坦克不能防火，战斗机没有避弹装置，轰炸机的机翼太短，极易坠毁。后来，涉及丑案的人都受到了应得的处分。
经过杜鲁门委员会的彻查，美国的军工生产得到整顿，产品合格率大大提高，国家也节省了一百五十亿美元的国防经费。更重要的是使许多陆海空军人员避免了因武器质量低劣而可能发生的死亡事故。
这个参议员杜鲁门就是后来任罗斯福总统竞选伙伴副总统之后又继任总统的杜鲁门。《纽约时报》没有谈杜鲁门在总统任内的政绩如何，只着重赞赏他作为民选议员时期对贪污舞弊行为斗争的毅力和胆识。社论还引述了他于1941年写给他女儿信中的一段话：“假如你听到你爸爸在参议院小组听证会上的发言，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迪奥吉尼斯在白昼提灯寻找诚实的人了。”
迪奥吉尼斯是公元前四世纪的希腊哲学家。他鄙视高贵的血统、财富和荣誉，痛恨当时社会的黑暗。传说他曾在光天化日之下提着一盏灯沿街询问谁是诚实的人。当年参议员杜鲁门以两千多年前的迪奥吉尼斯自许，以能向黑暗势力冲击而自豪。现在《纽约时报》看到历史又在重演，于是追思起这段往事，希望今天的国会能再出现向黑暗搏斗的勇士。
据说美国众议院已打算组成一个类似当年杜鲁门所主持的特别调查委员会。白宫也委派了前副国防部长大卫·派卡德负责彻查这件军购物资舞弊案。贪污舞弊之类的行为发生在美国这样的社会是不奇怪的，五角大楼干这种勾当也非第一遭。只是美国军火商同财团关系盘根错节，而同政府之间又是千丝万缕的割不断的联系。其神通之广大使人咋舌。现在《纽约时报》企图以古为鉴使人清醒，这自然是良好愿望，不过不知道这面美国古镜能照得出多少诚实的人。（附图片）
揭开五角大楼的盖子。
原载《国际先驱论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