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抔黄土

第6版()
专栏：巴基斯坦通讯

一抔黄土
本报记者史宗星
去年春上，当塔吉瓦尔·凯卡尔含着悲愤的眼泪离开祖国的时候，她从惨遭蹂躏的阿富汗大地上挖了一抔黄土，精心保存起来，为的是让年幼的孩子不会忘记祖国。几个月后，她听说两位相识的游击队长来难民营办事，便邀他们到家中作客。她事先了解到，这两位曾在战场上并肩战斗的亲密战友，近来有些不和。她就怀着一种特殊的心意，递上奶茶，接着又端上一个蒙着绿布的盘子。当绿布被撩开时，两位客人都惊呆了——盘子里不是糕点，却是一抔黄土。凯卡尔深情地对两位朋友说：“这是从我们母亲的躯体上挖来的。如果你们再干那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真主是会惩罚你们的，我们的母亲也不能原谅你们。”望着这抔渗透着祖祖辈辈血汗的来自祖国的黄土，两位游击队长先是沉思不语，接着失声痛哭、紧紧拥抱在一起。
凯卡尔，三十七岁，原是阿富汗北部重镇昆都士一所小学的校长。1979年底，苏军的铁蹄一踏上阿富汗国土，她心里就燃起反抗的火焰。她积极投身抗苏救国斗争，组织起当地第一个妇女抵抗小组。她不顾家务繁重，四处奔走，热心筹集粮食、衣物，支援游击队，救济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和被关押的爱国者的家属。1980年初，凯卡尔按照抵抗组织指示，迁居到首都喀布尔，在一所有二百名女教师的小学里当教员。她很快把女教师们组织起来，参加了喀布尔市民反对苏联侵略的三月示威游行。之后，她把妇女们分成若干个工作小组：有的散发传单、张贴标语；有的为游击队搜集敌军情报；有的调查可疑分子的身世；有的则设法把敌人引到家里，由埋伏在那里的游击队员收拾他们。妇女们的巧妙活动，帮助游击队除掉了不少苏联特务。
1982年底，当苏联入侵阿富汗三周年到来时，凯卡尔和伙伴们又一次组织游行示威。在示威活动举行的前一天，突然被捕。
凯卡尔被捆绑在铁椅子上，一位会说普什图语的苏联顾问亲自审问她，要她供出抵抗组织的活动地点、行动计划和领导人名单。敌人把一箱钞票放在她面前，说道：“只要你肯合作，我们就释放你，这钱全部归你，你的孩子也可以送到国外留学”。她拒绝了敌人的要求，痛斥苏联顾问说：“这里是阿富汗的国土，你们俄国人没有权利在这里审问阿富汗人！”这个顾问碰了钉子，气急败坏，照着她的脸猛击一拳，鲜血顿时从她的嘴里、鼻子里流了出来。这第一次审讯进行了整整一夜，除拳打脚踢，还用了电刑，但一无所得。次日早晨，敌人在雪堆上挖了个坑，把她埋进去，一直埋到脖子。凯卡尔最初感到寒冷刺骨，不一会就全身麻木了，直到傍晚才被拖进牢房。在后来的审讯中，敌人又把连着电线的钉子扎进她的十个手指，不断地按动电钮，这样的电刑，使她的身体遭到严重摧残。凯卡尔在狱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年，敌人从她嘴里什么也没得到，甚至连为她定罪的证据也没搞到。
1983年底出狱后，凯卡尔重返北部的昆都士，继续领导那里的妇女抵抗运动。后来，由于一位很了解她的身世的人当了昆都士的秘密警察头子，抵抗组织为保护她的安全，派人把她送到了巴基斯坦的阿富汗难民营。但凯卡尔却深深地怀念着自己的祖国，始终珍惜着从祖国带来的那一抔黄土。（附图片）
许多阿富汗儿童在战争中丧生、残废。图为阿富汗抵抗战士穆罕默德·哈桑和四名失去上肢或下肢的阿富汗孩子在一起。新华社发（传真照片）